事他很清楚,那就是唐寅的确是在离开南昌后到的安陆,这点朱右杬曾对他说过,朱右杬在与他的书信往来中,可是经常吹嘘唐寅神乎其神的算谋。
朱浩道:“唐先生入王府后,名为教习,实则为王府幕宾,很多事情老兴王都委派他主持,而当时他身旁相助之人便是我。唐先生为人洒脱,从来不以师长在我面前自居,每当提及,都当我是朋友,我也很愿意与唐先生结下忘年交。生平有如此知己,足矣。”
明明唐寅每次都是当朱浩的跟班,大多数时候二人都在斗嘴,有事没事呛上两句,但朱浩却在孙交面前描述出一老一少二人不顾世俗偏见,结下忘年交情,一起风雨同舟相助新皇大业的新版“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
孙交听了,觉得很扯澹,但又隐隐被朱浩描述的内容所感动。
朱浩见孙交的神色近乎目瞪口呆,有种话不投机咱俩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大概知道孙交不会被自己三两句话改变刻板印象。
第一次来就威逼利诱这老小子,若是当初知道未来这老家伙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丈,那当时自己就该斟酌一下字眼,不要给其留下不好的功利印象。
“孙老,我们还是谈谈联姻之事吧。”朱浩道。
朱浩也觉得很麻烦,孙交上来问他的,根本与婚事无关,却对他过往经历很感兴趣。
孙交道:“太后……张公公那边……嗯嗯……”
孙交的意思是,我现在没得选择。
但这话我又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朱浩道:“哦,昨日张公公来过府上,我与他会面时他已将事情原委说明白了。”
“你昨日见过他?”
孙交又觉得费解。
张左乃皇宫司礼监掌印太监,作为内相地位尊崇,平时出宫的机会应该不多,哪怕是奉皇帝和太后的命令到自己府上谈及联姻之事,可怎么会转头就去见了朱浩?
莫非张左去朱家提亲时,碰巧与朱浩撞上?
朱浩道:“这么说吧,张公公为人和善,如今虽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人前却从不端架子,我们也是朋友。他有事并不会隐瞒,我们时常见面,探讨朝中事务。”
孙交老脸上布满了皱纹:“朱浩,你藏得挺深嘛……今日你与用修一起前来,不怕老朽跟他说明这一切?”
朱浩道:“跟他告状的人可多了,也不在乎多您老一个……我告诉过他,我与新皇一同成长,只是他觉得,我朱家参与到谋害兴王府长世子之事,定不会为兴王府所容,所以才……料定我一定会为杨阁老效命。”
“你……你……”
孙交跟朱浩对话,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朱浩又摊摊手:“我知道我与孙老初次见面时给您老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当时陛下急需像孙老这样的能臣入朝,时受皇命,见到孙老能如何说呢?单以深明大义来劝孙老留朝?剑走偏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也不苛求孙老能加以宽宥,只能说,如今之局面,乃是形势所迫,杨阁老想以我为棋子,娶令嫒以避免陛下与孙老联姻,破坏朝廷体制,而陛下和太后则想笼络孙老与我,安心为朝廷做事。
“其实我也不想过早卷入朝廷纷争,奈何实在是身不由己,若是孙老执意认为我配不上令千金,那只能说遗憾了,但还是要请孙老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而坏了大局,更损害自身利益。”
朱浩又说了一番孙交听起来很不受用的话。
朱浩想明白了,与其在孙交这里服软,还不如继续跟其表明心迹——我就是个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甚至你可以认为我是个阴谋家,但就算你再不喜欢,也该想想你自身处境,还有你女儿的终身幸福吧?
你女儿不嫁给我,太后和杨廷和都不能安心,最后你女儿必定孤苦终老,你还两边不讨好,图什么呢?
嫁过来,虽然你不乐意,但新皇和杨廷和都能安心,你女儿终生大事也有了着落……
这也算是博弈论的一种,看起来这突如其来的联姻很扯澹、很难让人接受,却是在某种情势逼迫下所能产生的最好结果。
孙交的气息很不匀称。
但有一点被朱浩说中了。
若反对,那就真成了“意气之争”。
干嘛要为一时气愤,而凭白吃亏?
“行了,你叫用修回来吧,这婚事,老朽……勉强同意了!”
孙交最后只能选择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