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郎晕乎乎的出了郡尉府后门儿,被带着寒意的秋风一吹,脑袋更晕了几分。
等在外面的家人赶紧跑过来搀扶,两个人合力将他架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多少时候,才算到了张府,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的张四郎下了马车,站在张府后门外,等人给他开门。
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过来,看着月光下斑驳黝黑的木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娘的,又是后门,老子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走一次正门啊?
庶出子的悲哀之处,那真叫个一言难尽,其实他还算好的呢,父祖都算仁慈,府中大妇也算和蔼,他现在已经年过而立,还能赖在府中,没人前来赶他,每个月的花销也都送到他手里,这样的人家,数遍大隋也不多啊。
但人心这东西,从来都没有知足的时候,有些人知道感恩,所以过的还算快活,像张四郎这样的,就偏于薄情寡义,总想着能在府中站直了说话,其他的想的可真不多。
当然,这也并不奇怪,能满城结交“豪杰”的人,你想让他深明大义,其实也挺困难。
要不说他和刘武周挺像呢,刘武周其实还不如他呢,刘武周当年也出身大户人家,因为结交的人太杂,被家中兄长给赶出了家门,一气之下,这才迁居到了马邑。
而张四郎好歹没远走他乡,还能在马邑张氏府中有着一席之地呢。
张四郎溜溜的回到了宿处,也没去按照习惯去妻妾的房中寻欢,而是径自去到了自己的小书房,闷头在那里左思右想。
越想越觉着刘武周这人太不地道,此次被逼北去,怕是凶多吉少,就算能活着回来,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刘武周想做什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一旦不成,他们这些人就都要给刘武周陪葬。
他胆子虽然不小,但和刘武周,黄子英等人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当时给人出谋划策,说的挺欢。
现在回想起来,却满身的冷汗。
刘武周那如鹰似隼,野心勃勃的目光,黄子英那貌似粗鲁。实则奸猾的笑声,再加上胡大郎那身阴森森的鬼气。
张四郎晃了晃脑袋,这些人向来有些瞧不起他,如今和他称兄道弟,那可是要拿命来换的啊。
这个时候,他到是觉着胡大郎说的挺对,李郡丞当政马邑之时,大家过的还算平安,如今王仁恭,刘武周到了马邑。却弄的乱七八糟。
突厥人来了,定然有大把的人争先恐后的去开城门,没什么人再来护佑一方平安了。
突厥人把神武弄成了空城,到时候马邑会好了?
他这里是越想越觉着心寒,到了天明,就让人将自己的长子和一个心腹家人叫了过来。
先是嘱咐了儿子几句,就将家人叫到了一边,让他带自己的两个儿子去晋阳投奔他们的姨父。
之后这位又在房中喝起了闷酒,喝醉了念念叨叨骂起了刘武周等人。
不想,他说的话却被给他送酒过来的仆人听到了。其他的到也没什么,但他嘴里屡屡提到恒安镇李破的名字,让这仆人上了心,趴在窗外零零碎碎听了不少。
当日。仆人便回到家中,将自己家里刚刚长成的娃子叫了来,道:“还记得李公吗?”
他的儿子道着,“爹您常说李公有大恩于俺家,俺自然不敢忘了。”
仆人点头,“当日李公活了我等性命。如此大恩,怎能不报?今日有人欲加害于他,你赶紧准备准备,出城去云内,到了云内就说要见恒安镇将李公,有要事告知于他,见了李公的面,你就说啊,马邑郡尉派了人到云内,要行刺于他。”
“到了云内,你也就不用回来了,如今马邑活人不易……你就厚颜求求李公,让他收留你在云内过活吧。”
这一天,一个半大娃子背着包袱出了马邑城,一路往云内方向走了。
不要怎么说呢,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其实说的就这个,有些人不太靠得住,上位者看错了人,那可是要丢身家性命的。
而靠不住的人,其实正以读书人为最。
其实过不多久,刘武周也有点后悔了,恒安镇将李破派人给他送了些礼物,交好之意,那就不用说了。
他自然没有粮食去给恒安镇,但这礼物可是分外贵重,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刘武周把玩着那顶金灿灿的冠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不后悔派人除去李破,而是后悔这礼物到的有些晚了,要是早到一些,选择的余地也就多上许多,他说不定还能支使一下恒安镇军,到时候马邑太守王仁恭,可也就是他砧板上的肉了。
最终,他打问了一下来人,主要是问了问恒安镇军的情形。
恒安镇兵马并不多,而且还缺粮,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恒安镇军的威胁,在他心里是直线下降。
打发走了恒安镇来人,另外一件事也就到了该办的时候,欲哭无泪的张四郎被刘武周派了出去,潜往塞外,向突厥汗账献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