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众将末尾处,有一人独坐,身长背阔,面容英伟,听着众人说话,脸上微带冷笑。
他叫张士贵,祖籍河东盂县,却也可以说是河南虢州人,因为从他父亲开始,便已定居河南虢州,另立门户。
他出身的盂县张氏家族是典型的武将世族,家中人等世代从军,从他曾祖到祖父,都曾在北魏,北齐军中任职,他的父亲仕隋,以军功而至大都督。
张士贵自小习文练武,性聪慧而诚重,他的父亲张国就曾赞许他说,吾儿身有勇力,气概豪迈,将来必为良将。
可说实话,张士贵这人并非一个好相处的人,少年从军,和军中上官,同僚都不怎友好,也就是说,这人当兵了几年,给人的印象不好,持才傲物,加上年轻气盛,年轻人该犯的毛病他都犯了。
所以在东都一直是个小小的武馆,并没有像他父亲说的那样,在军中站稳脚跟,并显名于世。
可老天爷好像总能对“弱势群体”给点照顾,用老话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比如说张士贵就比李破幸运多了。
和别人关系不好,所以第一次征伐辽东,没他的份儿,第二次呢,他倒是去了,却是押运粮草的,可还没见到辽东的影子,后面杨玄感先反了,于是半途而反,没立下军功,却把官职给弄丢了。
张士贵心高气傲,一怒之下,回了老家,此时天下乱象渐显,身在河南的张士贵也感到了浓重的寒流。
第三次征伐辽东随之而来,这一次张士贵眼见乡人离乱,民不聊生,没心思去陪昏庸的皇帝戏耍,干脆的就在家乡扯起了义旗,据寨而守,对征招令视若不见。
那会儿河南人过的都很苦,像张士贵这种联结乡里已求自保的人非常多,他们既要面对官兵的围剿,又要面对乱军的侵扰。
最苦的时候到了什么程度呢,连张士贵这样的门户,都得跟着乡邻去挖野菜,啃树皮了,照这么下去,恐怕张士贵也要亲口尝尝人肉是什么滋味才对,可眼见家财散尽,却还没有任何活路可寻,张士贵终于发现,好像大隋快完蛋了?
有了这种想法,张士贵猛然间便打起了精神,再没有择机投靠官军,率军剿匪以求富贵的想法。
而他的才智和勇气终于在近乎绝境之下爆发了出来,先鼓动乡邻率领他们占据了弘农县城,接着打开粮仓招抚各路义军,流民,几乎眨眼间便在东都西部,潼关东边的区域壮大了起来。
那会张士贵拥兵近十万,是除了李密那个大贼头和东都官军之外,河南最大的一伙势力。
后来王世充和李密在洛阳杀的天昏地暗,双方都对张士贵有所期待,并没有来强攻于他,只是传书招抚,可见,张士贵当时在河南确实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但张士贵对这两个人都看不顺眼,他认为这两个家伙在东都坚城内外相对消耗,是很愚蠢的作为,根本没有人主之像。
所谓良臣择木而栖,他张士贵大好男儿,自然要寻个贤主侍奉。
可以说,张士贵压根儿就没有宁为鸡首不为人后的念头,在这一点上,其实和当时的李破是很相像的,欠了些雄心壮志,也没什么安邦定国的心思,只想找个大点,稳当点的靠山来投效。
而李渊适时而起,出现在了张士贵面前,和李破不同的是,李破那会儿在马邑边塞,人微力寡,最终没入李渊法眼。
可张士贵不同,想要南下长安的李渊急需的就是这样的人物,于是不出所料的,郎有情妾有意之下,一纸书信相招,张士贵直接便降了李渊。
得封光禄大夫,弘农县公,驻于原地,牵制潼关屈突通以及河南的李密,王世充两人,到李渊占据长安,屈突通归降,刘文静守潼关的时候,张士贵于是归于刘文静辖制。
可以说,张士贵是刘文静旧部,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和刘文静配合的不错,占据了潼关以东的大片疆土,刘文静对张士贵很器重赏识,离任去西北的时候,也想带张士贵同行。
而张士贵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刘文静能赏识重用于他,并许之为友,张士贵自是不忍相弃,极愿跟刘文静调任西北,去见识一下西北豪杰的。
可以当时张士贵的身份,地位,调任别处可不是刘文静能说的算了,所以两人依依相别,都以为日后必能功成名就,顺便也成就一段佳话。
当然,依照他们各自的性格来说,反目成仇的几率要大的多。
不过世事没有如果,张士贵再听到刘文静消息的时候,刘文静已然被诛,党羽旧部纷纷受了牵连。
而此时张士贵的日子本来就越来越难过了,李建成出守潼关后,自然不会再重用刘文静的部下。
最糟糕的是,张士贵祖籍在晋地,后来的家乡在虢州,他的祖上还是北齐余孽,和关西人天然就隔着一层。
而当时朝中内外,晋人正在受到强烈的排斥,这许多因由加在一起,张士贵自然不会好了,兵权渐渐被太子心腹们削夺一空,待到李破大举南下的时候,潼关兵力猛然收缩了回来,就更用不上他这个河南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