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很愿意和何稠聊天。
何稠和这年月的文人不一样,他的主业是理工科,也就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时不时冒出几句让李破听不懂的话出来。
而且何稠年岁老大,见过太多的事情,加上老年人总爱陷入回忆当中,所以跟何稠聊天总能听到一些以前的故事。
比如说现在,何稠消了气之后,就跟李破聊到了当年他和刘龙,宇文恺督建大兴城的往事,大兴城的主体框架,用时一年零七个月。
速度之快,连宇文恺自己都连连赞叹,听到这些,李破暗笑,要说何稠督建了洛阳城还确有其事的话,那么督建大兴城的时候,何稠估计只是跟人家打了个下手而已。
可人家年纪那么大了,得容许人家吹点牛什么的。
一年零七个月,建了一座长安这样的大城,也就是开皇二年开工,开皇三年便已完工,然后文帝杨坚便带着文武百官以及很多百姓搬进了新城。
这样的速度确实应该赞叹一下,期间用了多少劳役,又死了多少人,可想而知,李破总算也能知道杨广为什么那么喜欢建城了,遗传嘛。
对宇文恺,何稠是推崇备至,即便何稠在自己的成就上非常自负,可还是觉着和宇文恺比起来,他着实逊色一筹。
可惜,那样一位匠作大宗却遇上了杨广那样的昏君,落得个郁郁而终,弄得何稠自己也差点殁于兵乱。
想起这些何稠就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都得唠叨一阵。
李破深有同感,宇文恺可惜了,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出这么一个人,比名将名臣什么的珍稀多了。
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过去,厅堂间点起了灯火,酒已温了数次,茶也煮了好长时间。
李破喝了不少的水? 一动肚子里都开始哗哗的响? 心里已是决定老何头家里以后还是少来……
何稠谈兴很高,依旧滔滔不绝的在说话? 可是话题转了几次? 终于又被何老人家拉了回去。
他开始讲起了杨坚称帝时的一些事情,大意上就是说人家杨坚称帝的顺理成章? 国号选取上同样没多少异议,可人家杨坚还是广纳人言? 连他何稠的意见都问到了? 才定下国号。
当时他何稠才是个散骑侍郎。
听着他发牢骚,李破含笑不语,他姿态已经摆了出来,若你还是当年的散骑侍郎? 这会肯定不能说这话? 不然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你年纪这么大了,咱让着你一些也是应该的,老人家嘛,不用太过较真。
等何稠说的差不多了,李破才道:“文皇帝雄才大略? 有目共睹,咱也很是敬慕……今有一事不决? 您老给想想,若是文皇帝在位? 该如何处置?”
何稠有些累了,可闻听此言? 还是精神一振? 他就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心下还在埋怨,你问俺就是了,还提什么文皇帝,要是再被托梦一次,还不得和尧帝打起来?到时你受得了吗?
“大王请讲。”
“李渊主政关西也不过六七载,先不说他封了多少官职出去,就说他赏赐出去的爵位,估计连吏部都无法计数了。
这么与您说吧,李渊自己的部属,以及他儿子们的属下,之外只要欢迎他回关西当皇帝的人,差不多都封了爵位。
我率兵南下的时候,路上有那降顺的县令,就敢朝我要封赏,大致上就说人家李渊都给他封了爵,我这汉王总不能差了……”
说到这里,李破饮了口酒,笑道:“我与李渊仇敌也,可说实话,李渊这人在我看来还不错,起码比王世充,李密之流强的多,为政之上也颇有章法,若非总与我为敌,我都想跟唐公交个朋友了。”
说完还矫情的晃了几下脑袋,做出颇为感慨的样子,这要是李渊泉下有知,定要跟这厮计较一番。
“可在这封爵之上,李渊做的实在差劲……您老也晓得,我治下如今才几个爵位,所谓物以稀为贵,爵以显贵应该是不错吧,不然大家人人皆有,还显个什么,贵个什么?
每每想起这事,便颇为恼人,伪王所为,有心不认吧,怕犯了众怒,若是认下吧,过后我赏功之时,也要大发爵位,不然难以服众啊,这样一来,岂不呈火上浇油之势?
您老说说,若是文皇帝与我易地而处,又该如何?”
何稠一下就糟心了,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办法,承认前朝的爵位官职,是安抚人心的首选,除非你不想过了,才会大肆进行清洗,安插亲信。
那样的大换血必然会激起剧烈的反抗,后果都不用想,多数要来玉石俱焚,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文皇帝来了他也没辙,他当年接掌皇位的时候行的是禅让之礼,最为温和的朝代更迭形式,政治交接之间根本没有发生多少流血事件。
也就说,北周的遗产大部分都被前隋接纳了下来,同时也接过了统一天下的资本,不然的话,关西来一场内讧,不定现在的天下是什么样子呢。
成熟的政治人物都知道平稳的交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