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只是觉得唐军来的太快,打乱了他们有条不紊的作战计划而已。
丘和又擦了把汗,侍从再次送上沾了清水的布巾,“传令各部谨守城池,无我军令不得放一人出入。
还有,士廉你派心腹出城向南,探一探襄城郡的情形,大军的粮道不能断下来,若来敌不多的话,看来大军要首先保证粮道畅通才成了。”
高士廉闷声应了,和丘和一样觉着有些窝囊,敌踪放现,十余万大军就有了困守孤城的感觉,对士气上的打击无可估量。
丘和和他想的差不多,进入洛阳之后,还想着仔细编练诸军,如今看来动作要加快一些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丘和的亲兵统领匆匆走了过来,稍一施礼便走近丘和,附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
丘和点着头,汗出的好像更多了些,良久才沉声道:“把人带过来吧,这里没什么外人。”
须臾之后,一个浑身是土的军卒被带了进来,身着皮甲,皮甲上除了尘土之外还染着些血渍,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汗水混着土在他脸上弄出一道道的痕迹。
这显然是一个经历了厮杀和逃亡的斥候。
他隔着老远便行下军礼,丘和招了招手让他近前说话,他才战战兢兢的行了过来。
“说吧,都探到了些什么。”
“禀报将军,奉秦将军将令,刘营正领着咱们二十人往渑池方向哨探,于渑池十余里处遇敌,小人等拼命厮杀,还是没能逃回来,人太多了,都骑着马,缀着咱们只数里,便追上来了……”
可能是回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他恐惧的连连咽了几口唾沫,身子也有些发抖,声音也抖动了起来。
“刘营正他们都战死了,小人和其他几个也被人拉下了马……在原地等了足有一天,有人拿着一封信给小人,便放了小人……”
说完抖抖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由侍从呈给了丘和。
高士廉几个人都是面沉似水,被人放回来的斥候带回来能是什么好消息了?无非是劝大家投顺而已。
丘和低头看了看,顺手拆开,只看了开头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这是他的八子丘行恭的亲笔书信,前半段都是在说家中的事情,让这封书信看上去更像一封家书。
丘行恭随侯君集守韩城,降唐之后如今在那边任职右骁卫府司马,他的大哥丘师则任左监门卫将军,随大将军庞玉去凉州了。
他的弟弟丘行掩则在少府任职,除了他们三个,其余兄弟都有官职在身,可谓是除了老父亲,其他人都还好的样子,让父亲不用担心家中之事。
然后……就是劝降了……
洛阳丘氏在李渊当政之前就都搬去了长安,是洛阳门阀逃散的明证。
可这真是让人太尴尬了,丘和抓着皱巴巴的信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怒是怒不起来,心底反而颇为欣慰。
战乱阻隔,家书断绝已久,一大家子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让人揪心。
尤其是亲眼看到如今洛阳的惨状之后……
家人尚且安好的消息对他本人而言毫无疑问是天大好消息,但作为江州总管,大军之主,却不能流露出半点的喜悦。
稍稍览阅过后,便愤然作色,狠狠的将手中信笺撕了个粉碎,“贼子,安敢如此?”
“勃然大怒”的他指着那斥候便厉声道:“临阵投敌,还敢回来乱我军心,拿下,斩。”
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斥候稀里糊涂的便掉了脑袋,其他几人见总管如此大怒,纷纷相劝,也都知机的不再问那信是谁写的,又都写了什么。
许久,丘和才从“暴怒”状态平静下来,环视众人道:“嘿,竟然以俺家人为挟……手段何其卑污,又如何能让豪杰俯首?”
众人一听便已明了,又都开始称赞总管不为亲族安危所动,果然高义云云……只高士廉暗地里叹息一声,总管的家人原来去了关西,可俺的家人又在何方?
过些日子是不是也会有书信送到俺手边来呢?那可就太好了,到时俺也撕碎了让人抓不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