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明显是想让自己家成为钟鸣鼎食之门户,可那并不容易,李破也就是得了天下,不然也和他的情况相似。
现在其实还好些,九品中正制盛行于天下的那些年才让人绝望,想要达到世族的标准,普通的庶族都不用指望,更别提草根们了。
此时李破被夸的有点恼火,心说你个混账东西知道俺当初娶妻时的情况吗?那是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姻缘,你知道俺陪着那婆娘杀了多少人?
换了你这厮,没见到彩虹呢,不定已死在风雨之中了。
腹诽连连之下,便给杜伏威记了一笔小账,还在心里安抚着自己,也就是见你为了女儿在操心,现在不与你计较,不然一定不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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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伏威家的伙食很怪,这人是山东人,地道的北方汉子,摆上来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山东口味,但他在江左待了许多年,所以随行而来的厨子是江都大厨,鱼鲜做的就是江左名吃。
来到长安之后,他想尝尝长安的美食,又花了大价钱雇了两个长安名厨入府,这算是让李破开了眼,上的菜整一个大杂烩。
杜伏威心理调节能力是一等一的棒,转眼就又高兴了起来,开始殷勤的劝饮。
李破对喝酒不怎么感兴趣,一桌子的菜倒是都尝了尝,对杜伏威的生活态度很满意,人嘛,活在世上不容易,总得把自家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才行,杜伏威明显是在吃喝上下了功夫的。
就是这么弄可不好招待贵客……
两人饮了几杯,李破便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看了,我看挺好,海上的事情你是方家,这事我想就交给你来办。
而且有些事来做做比总往彩玉坊跑要好,你说是不是?”
杜伏威稍稍愣了愣,然后咧嘴就笑,他们出身虽低,却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他老杜可不是什么沉溺于酒色之辈,如今寻花问柳的起劲,也不过是做给人看而已。
此次上书有点心血来潮的意味,更多的其实还是想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意,若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他就要老实一些日子。
现在这么痛快的答应了,而且还是亲自上门来说话,杜伏威轻松之余,对皇帝的度量便有了新的认识。
而有了这个作为前提,他在长安住的会更加舒服一些,整日里到彩玉坊去耍玩,他也有些腻了……
于是他郑重其事的举杯道:“至尊能用臣来做事,臣心里只有感激的份,俺听那些人讲古,割据一方的诸侯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也就是曹孟德度量大,能用张绣,张鲁等人,并得善终,臣愿效仿之,为至尊治下之张绣。”
说完一饮而尽,他这会就忘了马周的嘱咐,竟然评点起了曹孟德,可见曹阿瞒在当世是很正面的一个形象。
李破听了点头做赞许状,还陪了一杯,可心里却道着,张绣可是差点把曹操给宰了,而且杀了曹昂,曹安民,典韦等人,曹孟德最后能善待张绣,那是真的度量如海,想不承认都不行。
你这么做比,让我心里很慌啊。
不管慌不慌,有些话却还是要说的,“想建一座书院出来,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比如你教的学问要有条理,不能没有章法,想什么教什么。
朕把你的奏疏交到三省,正在议决,你呢也别闲着,要把海上的事情弄清楚,整理成册,都弄的齐全了,我就让你来建书院,若是不成,趁早与朕说,最后别闹成了个笑话。”
啊?还要这样吗?杜伏威猝不及防之下,有点坐蜡。
他建书院只属临时起意,甚至都没指望皇帝会答应,如今说起细节来就有点蒙圈。
而且他在海上行船,新人上船教的都是实际操作,在海上来回一圈,若是不死的话,一个船工差不多也就出徒了,至于形成文字,这些粗坯也没那个本事,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事。
按照杜伏威的行事风格也是这般,有什么想法做起来再说,规划性不强,实操能力却一等一的厉害。
李破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厮没什么准备,立即板起脸来道:“怎么?卿只是说说而已吗?还是想跟朕开个玩笑?”
看皇帝动怒,杜伏威知道自己有点玩脱了,心说俺哪知道你这么轻率的就让俺来建书院?
眼珠转动间,于是连连拱手道:“至尊息怒,臣一定把事情办好,就是俺也没读过什么书,本来想着把人都弄到船上,一两个月下来,也就都学会了,您却让臣写成书本,那臣哪做得来?
而且教授海上的活计,臣一个人可不成,得要些帮手,至尊要是能准的话……还是得从江都那边调些人过来……”
越说越觉得不很对劲,他嘴上就有些结巴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皇帝,很想把之前说的话再吃回去。
李破却已缓和了脸色,三省对此事反应寥寥,他们显然对海事不感兴趣。
这并不奇怪,中原王朝一直都是大陆帝国,以现在的生产力和交通条件而言,这个国家已足够广袤,不需到海上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