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过一刻,太阳西垂,仍旧光照山林大地,只是最酷烈的时间段已然度过了。黄牛寨前,厮杀声,虽然算不上炽烈,却也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蜀寨依险扼道而立,寨前空间并不算开阔,也就仅供一营的士卒展开,但对于试探进攻的汉军而言,也足够了。
王仁赡观战于峰顶,李彦督军于阵前。寨墙下,换了一批军士,肩扛大盾,手持战刀,迎着守备蜀军的打击,涌上前,接替被击退的两百攻寨士卒。
很快,随着汉卒的靠近,一场规模不大,但足够惨烈的攻防接战,再度展开。于汉军而言,在这山岭间,似云梯、井阑这样的大型攻城利器,太过笨重,既不方便运输,也不利于展开,是故直接被弃用。
所幸,汉军弓弩颇多,不惜箭矢消耗,在此掩护下,在逼寨的过程中,能够尽量减少来自寨城上的打击。不过,终究是仰攻,该丢的性命,该付出的代价,却是一点也少不了。
寨前,另架有五具床子弩,两弓联装,二十卒训练有素地操一弩,绞轴张弦,箭如标枪,恐怖的劲力,催发的长箭,狠狠击在黄牛寨上,这是对蜀军最大的威慑。虽然难以造成大量直接的杀伤,但对寨防的破坏,士气的打击,更甚。
一根长箭,如携千钧之力,直接扎上寨城,连穿两名蜀卒,箭头的铁翎将其身体绞得稀烂,触目惊心,周遭之人,无不震恐。
而寨墙上,空间也不大,能够展开的士卒则更少。军士所受慑,混乱之中的空挡,已经有不要命的汉卒,快攀上来了。
韩继勋算是个负责的将领了,也有胆气,亲自在寨墙上指挥防御。大声疾呼,安排驱杀,而自城下,三百余汉军弓手,轮番持续地施以打击。
“使君,蜀军的箭矢太密集了,尤其是那些床弩,若不加摧毁,太伤士气了!”守寨的军校,拿着块盾牌,横在身前对韩继勋道。
韩继勋表情严肃,面带怒意,大声吼道:“敌有弓弩,我们就没有吗?让弓弩手,与之对射,不要节约箭,我们居高临下,岂能被他们压制?至于那床弩,数量不多,杀伤有限,不需担忧。
传令寨上将士,给我盯着攀附汉卒杀,他们要来送死,成全他们,敢畏战者,皆斩。寨后士卒,两百一队,随时准备接防,投入战斗!”
在韩继勋的安排梳理下,面对汉军的冲击,蜀军应对,倒也有条有理。虽然是试探进攻,但真正投入战斗之时,也是没有留力了。
一波进攻,即便披坚执锐,大盾相护,仍旧付出了近五十卒的伤亡,方才有士卒,顺着竹梯,攀上寨头。然而到了寨墙上,方是最艰难的时刻,受到城下的支持小了,而面临的攻击却多了......
寨前,负责指挥的李彦,表情冷酷,正张工瞄准,弦动矢发,利箭破空而上,终于扎入一名蜀卒的身体。他颇有膂力,能拉得硬弓。但个人的力量,却也难以突破战局。
周遭,汉军的弓弩密集的攒射,停了下来,也是顾及登寨的同袍,二是气力消耗巨大,只能让余力善射者,定点打击。床弩犹动,一道一道地,催射着蜀寨。
看着寨墙上,登寨的士卒,被蜀军不断吞噬,李彦开始发狠了。拔出了腰间佩刀,冷声道:“将最后一批弟兄,调上来!随我冲寨支援!”
到此为止,准备的一千攻寨士卒,算是轮了一遍了。李彦扛盾执刀,冲锋在前,直接到寨下指挥,顺着袍泽用性命铺出的登寨之道,进攻。
外围,见到李彦那冒险的举动,王仁赡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等时候,正是需要将领带头冲锋,同冒危险。
最后一波进攻,尤为猛烈,血腥弥漫在黄牛寨前,汉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与敌侵攻,白刃厮杀,持续了小两刻钟。寨墙上,蜀军直接换了两波人,方才顶住。
耳闻杀声有衰减之像,王仁赡偏头,看着夕阳,已被山岭遮住了小半边,余晖已然绚丽,只是布满天际的晚霞,格外红艳。
“鸣金,让李将军收兵吧!”王仁赡吩咐着。
夜幕下,军士陆续归营,病帐、药草、医官早已备好,接收救治伤员。血腥的气息,给全营增添了一抹严肃性,未参战的汉军将士们,多有所感,压抑再所难免。
王仁赡,是亲自安排好回营将士与营防事务,并巡视抚定军心。
伤兵营中,哀吟不断,创药的气味与弥漫的血腥味交杂在一起。营内,大锅大锅煮着开水,其内忙而不乱。李彦坐在矮凳上,裸着臂膀,满头大汗,在医官操作下,拔出箭头,尔后上药、包扎,极为熟练。
“伤得怎么样?”王仁赡入内,问道。
拿起白布,擦了擦额头汗水,李彦面皮抽动了一下:“小伤无碍,被流矢咬了一口!”
二者一道,巡视了一番受伤士卒,城寨攻防,重伤远多于轻伤,但能活着回来的,伤势都还可救治。
即便如此,仍旧多有惨状,触目惊心,但对于王仁赡、李彦这样的将领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了,早就心如铁石了。甚至于,汉军士卒们,纵然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