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夏风褪去了热意,吹拂过低矮的山坡,使得坡间的草木不断晃动,簌簌作响。汉骑营地间,除了必备的哨探、巡卫之外,将士皆已入睡,兵不卸甲,枕戈而眠。整座营地显得很安静,此起彼伏的,是士兵们的鼾声。
不过,候骑飞速驰来,将宁静给打破。慕容承泰与马仁瑀被唤醒,几乎同时出帐碰头,察问情况。
“怎么回事,贼军有异动?”慕容承泰问道。
“将军,贼军大出薛禄镇,向北逃窜!”候骑快速应答。
“向北?多少人?”慕容承泰又问。
“天色太暗,看不清晰,但人数绝计不少!”候骑答道。
下意识地与马仁瑀对视了一眼,抬首望天,残月寡淡,星光零落,夜幕漆黑如墨,周遭黑黢黢一片,视线严重受阻。
马仁瑀说道:“看来王顺那贼首的嗅觉还算灵敏,这是察觉到危险,想要逃亡了!月黑风高,视野模糊,贼军倒是选了个好时候。事不宜迟,当当即刻整兵出击,将之剿杀,若是让这干暴贼逃了,必然遗祸无穷!”
此番出击,慕容承泰是主将,几乎不加思索,命人吹号聚兵列阵,准备出击。又看向马仁瑀,略显迟疑,说:“马将军,贼情不明,我们还得再筹谋一下!”
“你是说贼军有诈?”身临战场之上时,马仁瑀似乎有些天生的嗅觉。
“难料!”慕容承泰说道:“夜战风险太大,敌情未明,我们兵分两路,你先率左、前两营八百骑,前去追杀北出的贼军。我率余众,直逼薛禄镇,查看情况,确定其动向!”
“好!”马仁瑀也不多废话,应了声,当即亲自去整顿兵马。
望着薛禄镇方向,慕容承泰用力地揉了揉面庞,换了个杀气腾腾的表情,冷声呢喃:“不让我睡个好觉,就送你们去下黄泉!”
“来人!”略作沉吟,慕容承泰又唤人,吩咐道:“立刻前去兴平,通知赵都将,让他前来剿贼。”
“敌情有变,这可不是反客为主啊......”
薛禄镇北,乡镇土道间,尽是杂声,乱糟糟一片,昏暗的夜色中,两千多“贼军”不顾一切地向北奔逃着。而在后边,已有游弋监视的汉骑,发起了追击,不过都显得很谨慎。
从众心理或有,但也要分情况,跑了几里地后,便有人发现,那些监视、逼迫他们的蜀贼少了,而后边,也没有督战的“主力”了。
于是,北出的贼军,变成了逸散。或蒙头蒙脑,夺路而走,或散入田野、山林,或许停于道间,等待投降,还有聪明的,干脆鼓动人手,将蜀贼给杀了、绑了。
是故,等马仁瑀待人追上来的时候,北边的情形,已然很明朗了。一干恭顺的“贼军”,强行逼得他把抽出的战刀收回。
火把的光线,照耀在马仁瑀身上,一脸的冷硬,高声质问被押上来的一名中年人:“你们这干大胆叛贼,说,什么情况?”
中年人见了马仁瑀,就如见了救星一般,跪着哭天抢地的:“回将军,我们都是汉民啊,都是被那干蜀贼,毁了家园,强行裹挟从寇,万望饶命啊......”
“那些蜀贼呢?”马仁瑀显得有些不耐烦,喝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啊!只有傍晚时分,接到命令,今夜全部向北突围求生!”中年人答道,但见马仁瑀那有些骇人的表情,又赶忙道:“小的纠集乡人,捉了几名蜀贼,或许他们知道!”
闻言,马仁瑀当即察问,然而注定失望,一干蜀籍头目的回答,都差不多,显然也是被当弃子的。
短时间内,做下判断,马仁瑀当即留下一营,追剿散寇,集中汉民,甄别蜀俘,自己则另率一营,回转薛禄镇,准备汇合慕容承泰。
而慕容承泰那边,已然开始了对乱贼的追杀。南逃的蜀贼,要坚决得多,快速得多,但即便汉骑花了些时间,弄清情况,但四条腿的优势,足以挽回浪费的时间。
在渭河平原间,慕容承泰所率轻骑,对那些乱贼进行了残酷的追杀,昏暗的夜色,起到了一定的保护效果,但并不足以保命。追杀的途中,慕容承泰下令,所有叛贼,一概格杀。
一路追剿,一路血腥,度过了初期的混乱,汉骑作战,在慕容承泰的指挥下,越发从容起来,游刃有余,就像狩猎一般,不断分兵围捕,驱之,催之,疲之,一口一口地吃,一部一部地杀,一直到渭河边上。
拂晓时分,柔和的晨光播洒在渭河两岸,空气清新,夏炎未至,河水滔滔东流,原本该是一个安宁和谐的场面,却被刀兵与厮杀,无情破坏。
慕容承泰与马仁瑀二者,领着一千三百余汉骑,将南逃的乱军,围堵在渭河北岸。经过半夜的追杀,人马皆疲,正在做着歇息与调整。
无处可逃的蜀俘乱军,只剩下两百来人了,前有水阻,后衔追兵,乱军脏污的脸上,除了掩饰不住的疲惫,就是深深的绝望。哭泣与嘶吼,与渭河的水声相争鸣。
天再亮了些,一支树着“赵”字旗帜的军队,缓缓西来,那是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