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北征期间,开封外臣之中权势最重的。当然,雍王刘承勋基本是用来充数,平衡人数的。
范质显得长吁短叹的,颇令人不解。吏部尚书申师厚问之,对此,范质并不隐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北伐已近半年,供养几十万大军于边陲,朝廷已是空竭其力。而今已然开春,战师仍不见终结,行营又来诏催加军需、民力,眼见着就要耽误春耕了。邦以民本,国以农重,伤农则害本,若误了农时,恐致灾祸啊。陛下已离京数月,京内空虚,更恐人心不宁......”
显然,对于此番北伐,似范质这样的大臣,又开始多虑,表现出忧国忧民的情绪了。当然,他们并不是做杞人之忧,也是有理有据的,为了支持北伐,朝廷付出的代价已经很大了。
不说前后伤亡的十余万军民,就财政的消耗来讲,朝廷支出钱帛,是以巨亿计的。平蜀之后,从蜀地掠夺的战争红利,都快见底了。
动员的民夫,超过百万,前后向幽州转运的粮、面,超过二百五十万石,转运的损耗就高达六十万石。为了支持作战,连东京官仓的储粮都动用了一部分。
到目前为止,东京官府的储粮,仅够东京士民十三月之用了。要知道,有早年缺粮食的经验教训,对于京城的储粮,刘承祐是十分重视的,到乾祐十年起,东京的官方储粮,是足以供给整个开封百姓两载之用的。
是以,粮食消耗到这个地步,对东京而言,已经是危险的信号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又发来诏令,让东京继续筹调粮食、军械、被服......
开春之后,北方的大军又要换春服了,这又是一笔莫大的支出,要知道,为了供养北方大军过冬,在布匹、绸衣上的供应,就消耗了官储一大半,这可让范质、薛居正等臣肉疼了许久。
而今,皇帝又准备对契丹发起一波大的攻势了,战事一起,又不知要拖延多久,真久战下去,国内必然要出问题了,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事。
当年攻伐南唐,虽然也是由冬至春,历时半载,但那时可以就食于敌,又近在淮南,是以大汉完全可以支撑。然而此番动兵规模实在太大,堪称数十年来第一遭,扛到现在,大汉承受的压力已然到一定程度。再坚持下去,就要开始伤元气了......
是以,近来,朝廷之中,难免兴起一股罢兵的风潮。事实上,早在去岁冬,就有人建议,让皇帝见好就收,因为南口大战之后,大汉取得的战果已经足够大,重创辽军,重复燕山口隘,大大弥补了北边防线漏洞。幽云十六州,也只剩云、朔、寰、蔚、新、武六个州没收复了,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没必要强行毕其功于一役......
当然,如果仅经济利益上来看,北伐辽国,不管怎么算,都是笔亏本的买卖。但是,这笔账,并不是那么算的。
尽复燕云的好处,范质等臣不是看不到,只是,当付出的代价过大,并且造成国内隐患之时,他们难免会偏向于保守。
然而,皇帝刘承祐该果断的时候,谁都无法移易其志,是以,范质他们的努力,注定无用。
等太子刘旸至,广政殿内,议论的声音立止,诸臣各归其位,行参拜之礼。虽然是个幼年太子,并没有什么威望,但该给的尊重,是一点都不敢短缺,十多年来,刘承祐对于“礼制”的重建,是很重视的。窦俨为何逐渐受到皇帝的重用,就因为他在大汉礼典方面的突出建树。
刘旸也显得很谦下,恭敬地向诸臣回礼,然后落座,正襟危坐,面无异样,一板一眼,静静地等候殿议。
事实上,半年的接触下来,大臣对于太子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既然尊重他们,也敏捷好学,谦下恭上,行为规矩。如此,在这些大臣看来,确有储君之象,不只是身份的原因。
随着范质主持殿议开始,在刘旸眼中,一干老头子的争执议论,又开始了。尤其是范质,语气坚决,态度强硬,情绪激动时,唾沫星子几乎飞溅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