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洲,位于扬州城南不足三十里处,乃江北交通重镇,水道枢纽,扬子津直通大江。
这本是一座由流沙冲积形成的沙洲,四面环水,形状如瓜,故而名之,然而,经过数百年沧海桑田的变迁,瓜洲已然与长江北岸连成一片,拉近着南北两岸的距离。
作为通衢口,凭借着优良的交通条件,一直作为长江下游的经济重镇,不过,在大汉朝攻取淮南,尽收江北后,也使之承担了更多军事作用,自乾祐五年起,其驻军从五百逐步提升至两千,极其重视,就近监视着南岸的润州。
时入深秋,瑟瑟凉风吹拂中,大江之上,是洪波涌动,涛声不绝。换作往年,江面上必是客旅云集,江船如梭,川流不息,属于南北经济交流最为频繁的时节。
然而,随着南北关系的紧张,朝廷陈兵江北,感受到战争的气氛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退避。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对商贾来说,则更加敏感,虽然朝廷南征的诏令还没传来,但江南江北,哪怕小民百姓,都知道大军南下已不可避免。甚至于,很多人都期待的,尤其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贾。
再有南北双方对水道的封锁,使得此时的瓜洲前十分萧索,只有少量巡逻的走舸轻舟,游弋于江面。
当然,如果把视线北移,就会发现,战争降临之前,扬州比起往年更加地繁荣热闹的,运河之上,舟楫如云,大量的官船、商船、民船于其间争渡,运输着各类军需物资,有的是官方转运,有的是征召调役,还有为数不少为利而来。
在多年的战争中,朝廷已有意识发挥民间商贾的积极性,除了军械甲胄等管制物资之外,其他的被服、鞋袜、手套、玉具、水容器甚至是军粮,都逐渐试着让民间的船队负责运输,乃至采买包运。
利益动人心,也确实能催发人的积极性,而经过北伐战争的洗礼,使此政策的施行上升了一个阶段。虽然整体而言,占比还不算多,但却在提升,也确实给朝廷的省了不少事。
当然也出了不少问题,总结了一些经验,制定了一定的规矩。因此,到此次平南,则更加得心应手了,战争对于一个国家组织能力的考验与锻炼是无与伦比的,而经过北伐那等规模的战争考验的大汉朝廷,在南征这种“小战”上的组织上,也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的。
瓜洲渡头,披着一件厚实的深黑大氅,李谷矗立渡口,临江南眺。身上的大氅上,绣着金丝龙纹,贵气很重,乃是皇帝特地自东京遣人送到扬州来的,另有一副护膝、绑腿,是念及天气渐寒,而李谷身患风痹之症。
对于皇帝的关怀体贴,李谷唯有誓死以报,将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平南大业上,为大汉的一统天下,走好最后一步。
江面之上,寒雾稀疏,自北向南张望,可以看见,南岸的叠叠群山,以及依靠形胜所立的敌军水陆营寨等军事设施。
李谷虽是文人,但身上始终具备一种豪气,一种气魄,这也是刘承祐愿意也敢让他的领军平南的原因,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他一个愿望,就付之以大权,也是不可能的。
遥望对岸的京口,李谷苍老的面容间,却透着一股自信,一种踌躇满志的姿态。
“大江横万里,古渡渺千秋。
浩浩波声险,苍苍天色愁。
三方归汉鼎,一水限吴州。
霸国今何在,清泉长自流。”
一时兴起,李谷低声吟了一首戴叔伦的诗,语气中有几分感慨。在其身旁,是一名体格不算魁梧,但气度豪迈的将领,一看就是大将,正是此番的平南副帅石守信。这是刘承祐给李谷配的副手,也是一道保险,至扬州准备南征也有一个月了。
对李谷,石守信还是很尊重的,不只是其名望,更在于接触下来,被其才干德行所折服。另一方面,似乎李谷这样的允文允武的儒将风采,是很具感染力的,尤其对石守信这样心胸开阔的武将而言。
“李公怎么有兴致吟起诗来了?”听其吟颂,石守信不由好奇地说道:“描述是眼前景象吧!虽然应景,却总绝少了几分慷慨,不合南征事!”
“不过拾人牙慧罢了!”听其言,李谷不由轻笑着说道:“守信对诗词也有研究?”
石守信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粗人,非文雅之流,领军作战乃我之长,诗词文章,却没那等雅兴去研究!”
“将军显然是自谦了,陛下可说过,石守信者,名将之姿,统帅之才,可托大事!”李谷感说道,看向石守信的目光中也满是欣赏,毕竟这是靠着一纷纷扎实的战功一步步成为大汉高级将帅的人才。
听李谷之言,石守信也不由露出了点笑容,毕竟好话谁都爱听。
“瓜洲、京口,千年古渡,一水相隔,自魏晋以来,六七百年间,多少铁马金戈,多少英雄风流,如今,轮到我们了!”不算锐利的目光,变得格外坚定,李谷沉声道。
闻言,目光也跟着投向南方,指着南岸的京口,石守信道:“李公几度于此观望,莫非想将此处作为南渡的突破目标?”
“守信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