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日,平海节度使陈洪进携家人终于进京,刘皇帝正与周淑妃伴游于琼林苑,闻之,召之以御筵款待。顾不得旅途的辛苦,陈洪进命人带着礼物,迅速前往。
现年四十九岁的陈洪进,给刘皇帝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脸长人清瘦,络腮胡稠密,气度很正,观其恭谨的表现,竟不自觉地生出些好感。
也由此可见,当初陈洪进能得到留从效的信任与重用,并最终能攫获漳泉军政,这绝非凡人,是有其才干与人格魅力的,并且在他当政不足一年的时间内,治下百姓的生活也未遭受什么影响,继续得到庇护与养育。
当对一个人看得顺眼的时候,再看待他做的事情,也就不由自主地去替他解释了,以前觉得不对的地方,如今也就可以充分理解了。并且,因为之前的不满,当释然之后,反而对之生出了“愧疚”的心理,因而一番交谈交谈下来,刘皇帝对陈洪进的态度,是十分亲和。
而天子释放的善意,也让陈洪进一直空悬着的心,逐渐安定下来。陈洪进是个文武双全的角色,好读书,识兵略,才干出众,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精英,风云人物,出类拔萃。
当心中有底之后,面对天子垂询,应对起来也就越发得体,可谓对答如流,将漳泉二州的情况如数家珍般讲出来。毫无隐瞒,政务、官吏、军队、户口、土地、财税,乃至风俗文化,陈洪进是唯恐不够详尽,这些拿到台面上来说,都是争取入朝后所享待遇的资本。并且,说的也都是皇帝感兴趣的事情,当注意到刘承祐御容间的喜悦与快意之时,陈洪进就知道自己是看准了。
“闽地可谓八山一水一分田,其精华地区,无过于福州与漳泉,卿与留公,治漳泉十八载,安政养民,护佑一方平安,功劳甚著啊!”听得开心,刘承祐表现也越发自在起来,盘着双腿,挪了挪屁股,对陈洪进道。
闻问,陈洪进赶忙谦辞道:“陛下谬赞,漳泉之治,功在于留公,臣岂敢与之并称?”
“诶!”刘承祐笑了笑,说:“卿不必自谦,哪怕是沿袭善政,能使得政务通达,民生安定,也是成绩!县十四,户十一万两千三百,仅漳泉二州,在籍户口,就比朝廷当年平湖南所得更众,能使之完好无损地移交,这对朝廷来说就是大功。这么多年,朝廷投入了不少精力治湘,一直受限于丁口之不足啊......”
能够感受得到,刘皇帝其言,发乎于真心,陈洪进陪笑两声,眼珠子一转,拱手应道:“这也是上天假愚臣等之手,小心为政,育养百姓,待中国明主出,稽首归服,以应天命!”
陈洪进这话恭维,核心思想还是诸多南方有识之士的见识,舔得刘皇帝也十分舒心,举杯相邀,对他笑道:“冲卿这天命之说,当共浮一白,请!”
“谢陛下!”皇帝主动敬酒,陈洪进面上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双手持杯饮尽。
君臣之间,虽是初次谋面,但相谈甚欢,热烈的气氛似乎将严冬的森寒都驱散不少。话说开了,刘皇帝也就以一副坦然平和的姿态,对陈洪进说道:“朕以赤诚待天下,推心置腹以迎贤达,卿今举家来归,纳土献礼,朕心中感谢,必不相负,还请宽心,勿作他虑!”
这是进一步给陈洪进吃一颗定心丸了,陈洪进感之,则毫不迟疑地起身,纳头便拜,语气郑重地答道:“臣叩谢!”
“卿这一路,又是浮海,又是渡水,迢迢数千里,一路劳顿,未及休整,便被朕召来,也是有些不通人情了!朕已命人在汴水之滨,修建一座宅邸,卿与家人,可先移居落脚,安心休养,以解旅途之劳。”刘承祐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对陈洪进道。
“是!陛下如此体谅,为臣考虑如此周全,臣感佩于心!”陈洪进应道。不过,眉宇之间,隐现少许阴霾,抵达开封前,他可派人探听过,李煜可是接见当日就封了爵,连刘鋹都得了一个南宁侯,轮到他了,虽然皇帝一直是温言细语,但若只是这样的安置,这心中难免失望。
不过,心中憋着的话,是不敢随便表达出来。或许是听到了陈洪进的心声,刘皇帝又道:“卿乃智勇兼备、深明大义之人,堪为国之栋梁,虽来归东京,却也不当就此归养,朕也不舍弃之不用。可暂安居于东京,熟悉风土,不久之后,朕当有任用!”
闻言,陈洪进这才恢复了几分神采,以天子之尊,绝不会轻易允诺。或许,是刘皇帝另有考虑吧。
等陈洪进退去之后,一直侍候在侧的周淑妃,主动问道:“官家,是否撤去筵席?”
“不用!”刘皇帝微微一笑,抬手在周娘子光滑的面颊上撩了撩,道:“你陪朕饮几杯!”
“官家固然心情好,也不当多饮,今日已经过量了!”周娘子劝道,轻柔的声音于酒意上涌的刘皇帝如闻天籁,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朕今日确实开心!”刘承祐道:“多饮两杯,也无妨!”
说着,刘皇帝把陈洪进献上的图册再翻开来,指着漳泉州那片区域,说道:“十四县,十一万户,六十三万口,这是怎会样一笔财富,朕夸他们治闽之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