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普照说两人分开之后,他还去找过他。“他不肯见我,把我联系方式都删了,我就只好去找他呀”,何普照补充。郑惟觉问他半年来最近一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心情怎么样。普照正要开口,听到猫爪子挠门的声音,和惟觉说抱歉,然后去开门,把猫放进来。惟觉看着那只猫,乳白色,毛发丰厚,团团绕绕得不见脸儿,在何普照脚下打转,跳也跳不起来,急得喵喵叫,腿短得不自然,大概是矮脚猫。何普照把它抱起来,放自己怀里,自顾自坐下,自顾自抚摸着猫脊背,安抚它,等它找到合适姿势了,普照说 pepper 乖乖。
普照说:“它叫pepper,我妈妈怕活物,但是呢,我生病之后就可以养它了,因为这个病,我被豁免了。”郑惟觉没有打断他。何普照想到要答什么了,边顺猫毛,情绪好像静止了,没有波纹的湖面一样,他接着说最近一次……就上周,我给他买了生日礼物,一整箱,买了10年的生日礼物,围巾配饰七八件的样子、表、一副小画儿--他画画的,嗯,还有花,蛋糕,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十年--是他自己说如果我真的爱他,假如我十年后还记得他,他会和我在一起,他说我很快会忘记他。我就是等着他生日去找他。我觉得他不会收,所以我叫快递送给他,他又不知道快递箱里面是什么。快递签收了我给他发信息,我换了个手机,他收得到。我下一秒打电话给他就被立刻挂断了,他知道是我哦。
他给我发消息,说他家人都在,叫我不要去找他。我觉得他有可能在骗我,他家里人一般不在家的,他爸爸经常不回家,他妈妈回老家照顾他外公,他外公生病了--但是他生日,所以还是有可能家里有人。那天我穿得像个女孩子,嗯,比较中性的那种女孩子吧,黑风衣黑手套,主要是我戴了一顶毛呢贝雷帽,我发型其实还蛮不女生的。我回消息说不去找他,我到他家门口是下午四点,大概七点多他才放我进去。
郑惟觉清楚,那一天距离他吞安眠药进院那天,间隔不过两天,她看着何普照闷闷笑,看起来有几分开朗模样。何普照说,我在他家楼下,那种楼房,虽然外面的路都没有门禁,但是,楼下竟然有一个门禁,当时我就傻了,我就站在铁皮门门口,有一个人给我开了门,好像很想拥抱我又有点不知道怎么碰我的样子,我猜她可能觉得我是和家里人吵架不能上楼的孩子。我看起来有那么伤心吗?何普照问。
然后我就顺利上楼了啊,都是楼梯,没有电梯,我知道摁他家门铃他不会开门的,如果他家人在就会给我开门。果然,没人开门,他家人不在家。然后,他竟然给我发消息,叫我走,说他不在家。我当时就觉得很好笑,他连撒谎都撒不会。我就脱了外套,把它铺在门口缘下的楼梯台阶,坐在那儿。我也没闲着呀,点了两杯热饮,一杯等他让我进去给他,一杯我自己喝。有时候楼上有人下来,边下楼边盯着我,我就只好打起精神说我忘记带钥匙了。干等也不是办法,我坐在那里玩手机想着耗电耗快一点,边和他发消息说我错了,我和他道歉。其实我心里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是他觉得受伤了,那我就道歉嘛。
我说我只接受一个理由分开,那就是你不爱我了。在我说这句话之前,他的分开理由是和我在一起很幸福,每次和我出门完再回家就会倍感痛苦。我不接受这个理由,我说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的。他就改口说因为我伤害到他了,我其实根本想不起来什么事情伤害到他了,他又不肯说。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嗯,可能过了十几分钟,他回消息说他爱上别人了,不要烦他,越烦他越厌恶我。
如果心音有具体的声音在外,郑惟觉甚至认为眼前这个人没在掉眼泪,但是有尖锐的崩断声。何普照说虽然知道他在撒谎,但是这种一定要和他分开的决心,他的形容他的感觉是,就像我和我朋友在餐厅吃饭,侍者走过来走过去,朋友在说话,别的餐桌也在说话,或许门口有人进来有人要出去,一切按部就班,只有他一个人孤伶伶地发抖,但是他看起来很正常,只是身体感到寒冷,就像淋雨之后不可以换衣服被关进小黑屋。郑惟觉说:“我知道。”
何普照说,我知道他在撒谎,但是他的决心这么强烈我还是很难受,生理上的倒寒。他又说,谁还不会撒谎了,我是怎么进去的呢。就是我不是手机玩到快没电了嘛,我截图给他说,我手机没电了,我没带钱包,我又被家人赶出来了。然后他叫我赶紧回家,我就关机没理他。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递出了一只小束口袋,那只手抖了抖钱袋,手的主人说叫我拿去打的。我当然不会去硬开门,我就说可是我没办法订酒店了。可能一两秒,门开了,他穿着袜子站在地板上,家里很昏暗,他又背光,只听到他声音冷冷的,他说叫我充完电就走。
当时何普照心想,好凶哦真是好怕怕。他很久没见到周敏,很想亲亲抱抱他,想和他做爱。空间很小,只开着一盏玄关顶的等,两人在灯下,门关了。除了客厅其他房间门都关了,就显得愈发小。他注意到没有餐厅,餐厅的桌子竖在客厅,尾端是沙发,首端挂着电视。要不是他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