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思思也没问他何时去学校,发了条这样的朋友圈:希望我的朋友都开心健康,配的狗狗笑脸照。徐明知道她说的何普照,他要去看好兄弟,思思说问候带到,不用去看了。她感觉何普照没有一丝多余精力面对朋友,他的行动力糟糕,出门玩临到点了,躺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盖着眼皮问她:“一定要出门玩嘛?”
思思怎么会勉强他,和他躺在沙发上,看书,她又点喜剧片。她想起上次两人看电影,还是在普照家,丹麦女孩嘛。她忽然问:“你家里人有没有为难你?”
何普照溜到沙发下面了,说:“没有,只是我爸对我很失望。不过,也应该的。”他张了张嘴,本来还想举个例子,比如他现在在家上课,放平时他爸爸肯定要讲他搞特殊的,却默许妈妈这么做,免得又和男的搞在一起了,说成:“他现在比较放心,我在家,没和人混。”他那几个老师,全部是学校里的,明面上违规违纪,这个时候又不特殊了。
思思口中词绕了又绕,才说出:“好好生活,有了精神,才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重复了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说得不悲伤,那点眼泪本来出来了,又被她眼珠子一骨碌,眼睛又恢复往常模样。
何普照当然不知道何母跟思思说了他自杀的事情。他只当她包容他,于是说:“我本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说完这话,思思也没接话,他空口张合嘴唇,忘了要说什么,一时心悸。
思思学他一样,溜到沙发下,坐地毯上,说她有了心仪学校,耶鲁法学院,现在就在准备相关材料。又交待徐明说她去哪读,他就去旁边的烂学校。何普照以为她叫他一起,没想她接着说:“你现在出国不合适,除非你妈妈,你姆妈都跟着。”
何普照说:“我正准备说我随便,嗯。”思思总是这样理智,那么在理,确实他去到新环境,上不了课,受不了教授,病情加重不说,妈妈姆妈也远离熟悉的环境。可他凭空伤心,好像思思划道河流隔绝两方。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多半有生病的缘故,此刻他打定主意不再见朋友了,免得伤了朋友,也伤自己。
思思不知道普照自己感不感觉,他忽然肉眼可见灰扑扑了。他从前就藏不住情绪,什么都写脸上,如今就两样神情,一样刚刚之前的,透明的没什么情绪的,一样现在,忽然灰了,就跟卡通片人物笼罩上黑云一样。思思说:“你肯定觉得我们抛弃你了···我们的确是···”
何普照想说话,鼻腔和泪腺是什么构造,鼻子酸劲冲天,他感觉说话,鼻子就会变成水龙头,眼泪会从鼻子里流出来,可他每说一个字,也许是吞音吞咽,眼泪回涌眼眶,从眼睛里出来了。他说:“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思思看着他眼泪掉在浅色牛仔裤上面一开始悬浮一滴,慢慢泅进去了,看着他边说话,手边抠着那滴泪,想要抱住他,最终和他挨得很近,近到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她很难开口:“对不起···我感觉我好早就把你丢下了···我不是说出国这件事。”她本来不想掉泪,还是无声落了大颗,她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我们···徐明···这些朋友和你的步伐不一样,徐明知道你的事,他们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会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但其实是我们和你不一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忽然感觉自己太可笑,还是国旗下演讲的孩子,孟德斯鸠论法么,她说出:“如果他们知道会感到恐惧和陌生,等这些情绪散了,他们会羡慕你的。”她进一步解释:“我们是都才十多岁,但是有很多事情,比如读书,他们会觉得读书很累,但是不叫他们读书,他们也没什么事情去做,要过很久很久,久到忘了社会赋予的概念,前途、财富、家庭···才回去谈恋爱。”
何普照听懂了,揉了揉眼睛,但他说:“其实有这些概念,在意这些东西,去谈也无所谓,感情是真的,就可以了。”
“当然,大家现在都有男女朋友···可是和谈爱还是不一样的。”她自己也有:“我和徐明,我感觉我喜欢他的,这喜欢里面,跨过很多障碍。我们很多东西都一样,家境那些,所以跨过了,不是说这些障碍不存在,只是我们直接省略了。不是说我们的感情有多好或者多坏,只是省略了,所以不清楚这些障碍本身会带来什么。”
何普照忘了是和妈妈说的,还是和思思说的,他说:“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说,他觉得他自己太穷了。他觉得要变得厉害才可以和我在一起。然后,我感觉,我对他的伤害很大,就忍着···”思思看他憋泪,憋得泪堤溃散,泪都不成线了,何普照袖子一呼噜过去。
思思给他拿纸巾,她脑袋热沉沉的,随着起身渐渐冷却下去,她说:“就好比我知道我和徐明省略了这些障碍,但是我不会拿这些去考验他,这样反倒我多看重这些东西了。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说我们抛弃了你,但是你是对的,我们是错的。”
思思没有忍耐,抱着狗到普照怀里,又隔着狗抱着他,听着普照说:“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其实我很坏的。”“我就是知道我爱他我没有错,所以什么都敢做,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