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一会儿喊爹娘,一会儿喊痛。
有些话如淬了毒的利箭,猝不及防地穿透向来冷静而强硬的一颗心。仿佛刹那间光阴轮转,仇恨如同高铸的城墙,却于转瞬荒草丛生土崩瓦解,在昏迷中至轻至重的呢喃面前不堪一击。
他清晰地听到有什么碎裂剥落的声音,如此轻微,异常清晰,不容抗拒。
凌霄俯身抱住他颤抖的身体,用怀抱使他安定下来。
晏云思慢慢地睁开眼,眼里雾蒙蒙的,有些茫然,好似初生的婴儿,不懂天地万物。
凌霄察觉到他的苏醒,放开他,一抬眼视线便与他落在了一处。
云思缓慢艰涩地眨了下眼,目光逐渐聚焦,才看到凌霄一般,厌恶地偏头移开视线,声音嘶哑地道:“滚。”
凌霄心中似悲似喜,竟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何心绪,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茫,好似踽踽独行于空彻雪原,既无前路也无归途,眼睁睁看着曾以为至死不休的恨意逐渐融化在心头这漫天大雪之中。
他坐直了身体,神色淡淡地道:“没死在刺客手里,很失望?”
晏云思没有问为何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过了会儿却问道:“是江青乔?”
凌霄罕见地沉默。
他不想承认这件事,在得知江青乔派出刺客的消息时,几乎是立即清醒地做出这个异常荒谬的决定,不顾一切点检精兵星夜向淮州奔赴。
无论怎样都好,对江氏的虚与委蛇功亏一篑也好,打草惊蛇自曝软肋也好,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都已经把他重新攥在掌心了,晏云思凭什么死在这里?
他这辈子吃尽了苦头,从地狱里一步一步爬回来,凭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晏云思死在这个时候?
他的不作声已然是一种清晰的回答。
这个问题很好敷衍过去,只要他不承认,晏云思能拿他怎么办?
可是凌霄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他连想都不敢想,倘若那柄刀再偏一寸,倒在他怀里的会不会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晏云思死了,他怎么办?
“我的东西,哪怕是一条狗,也没有任人宰割的道理。”他强作从容,惯常的冷嘲热讽。
那双乌黑的瞳仁里有愤怒的火焰。
凌霄猝不及防被灼烫,下意识游移目光,避开他的注视。
晏云思突兀地大笑,动作抽动到伤口,那笑立即被扯成疼痛的样子。
“你装什么?”怨毒的话语尖锐地响起。
晏云思不顾再度撕裂的伤口,一手撑起身体,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身上压,抬头撞上他双唇凶狠地啃咬。
他手上根本就没有力气,凌霄却不敢使劲挣脱他,重心不稳晃了一晃,有些慌乱地撑在他身体两侧,狼狈地偏头躲开他报复一般地亲吻:“放开我!”
晏云思放开他流血的嘴唇,依旧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凑得那样近,瞳孔中的怨恨清晰可见。
“凌霄,你装什么,我受伤的时候你吓得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