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族天生修的一副好容貌,男俊女雅,个个皆是拥有足以魅惑苍生的躯壳。
以恢复容貌,嗓音为代价,自此他行走在凡尘之中,靠着一副温雅俊秀的好皮囊引着贪色的凡人上勾,采精纳阴,男女不忌。
那时第一个勾引到的凡人是个江湖女子,行事放荡,最爱男色,只是一个眼神抛过去她就主动坐到了他桌前巧笑倩兮,夜晚时趴在他胸口悄声细语的问他名字。
他想了想,笑着答道:“许仙,我叫许仙。”
一晚春宵。
一息毙命。
狭窄的屋舍内,一身紫衣的俊美男子收好狰狞巨大的千只手足,吃饱了就咬着指甲含笑问他:“好孩子,你玩的开心么?”
“不开心。”他站在男子面前,沉色反问,“你答应过我,会给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
“别急。”那抹紫影往后靠着沾了血的软枕,雪白手腕撑着下颚,懒洋洋道,“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你,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得到我想要的。”
他疑惑反问:“你本事这么大,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我本事再大,有些东西还是轻易得不到。”紫衣男人笑得娇俏魅人,“不过无妨,越是难得的宝贝,我越是有耐心耗,总归我想要的,必定是要拿到手的。”
“你想要什么?”
他舔了舔唇,眼中摄住的都是危险的贪婪与渴望:“我想要一个和尚,想要很久了。”
男人没有食言。
一百年后,敛去周身妖气的许仙来到杭州,终于在西湖断桥见到了那个因为水堤干渴正在施雨布法的白衣女子。
墨发白裙,玉簪金钗,眉胜山岚,唇红似枫,垂眼敛眉在江南烟雨中被模糊了轮廓,美得好似一幅画。
他站在画外远远伫望,心已然飞去了三界之外。
行人们皆在磅礴大雨中抱头乱跑,唯有他执伞上前,轻轻的把伞面盖在了那白衣女子的头顶,为她遮挡住漫天飘飞的风雨。
白衣女子回头,漂亮的清亮眼眸直看了他半响,才开口询问:“不知公子名姓?”
声音一如当初,温柔而清亮,带着水碎波澜的空灵悦耳。
“小生名唤许仙。”他在雨中伞下愉悦的勾唇,细长的眼尾氤氲着薄薄的艳色,唇瓣殷红的像朱砂点缀,一眉一眼被朦胧雨珠笼罩,抬指轻捻便碎了。
他温声笑着的补充道,“许配的许,神仙的仙。”
许仙许仙,当然是许配给的神仙。
他早已把自己和心,一并许给了她。
雨太大,一把油纸伞也遮不住两个人,两人便走去最近的八角亭阁避雨,顺便闲话两句。
街上行人纷逃,个比个的狼狈不堪,唯有她们二人优哉游哉的执伞走在雨中,白素贞就问:“今日艳阳当空,公子怎会带伞?”
许仙便顺口笑答:“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哦。”白素贞看着前方,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公子畏水,怕现行露出蛇鳞的缘故。”
许仙嘴角的弧度一僵,随后又恢复如初的笑道:“姑娘好眼色,可我瞧着,姑娘也是妖形啊。”
“我虽成仙过千载,却仍是妖形,这是天生难改的。”白素贞忽地伸手一把握住了他执伞的手,侧眼定定盯着他,“但是,你的妖行和我一样,都是巨蟒蛇身,对不对?”
许仙微微诧异的睁大眼,睁不开手,说不出话。
“百年前我族中人一夜之间全部被焚烧至死,无一幸免。”白素贞看他这样便知无错,立刻追问道,“我原以为族人全死了,却还剩下你存活,隐藏着妖气在凡间流转,究竟当初是出了何事?!”
许仙垂下眼,羽睫颤颤,好久才能轻声开口道:“我那时在外贪玩迷了路,回去后已经来不及救他们了。”
“是谁放的火?”
“我也不认识……我不敢靠的太近,只敢远远瞧着,依稀瞧见是个穿紫色衣服的男子站在洞口,浑身是血,瞧着可怕极了。”
白素贞脸色微白,咬紧牙关,漂亮的瞳孔弥漫着汹涌怒火,过了好半刻才又想起什么似得追问道:“那当年你们送去祭祀的那个孩子呢?他如何了?”
许仙的眼光闪烁,嗫嚅答她:“他也死了。”
白素贞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神色是掩不住的难过与失望。
“他还那么小,又受了伤,那般可怜的孩子……”白素贞一口银齿咬的嘎吱作响,“那妖魔怎狠得下心!灭族杀亲之仇,我势必要同他做个了断!”
许仙没敢吭声,只静静的捏紧伞柄。
白素贞回头,看见身旁的年轻男人晕红的眼眶,畏惧的眼瞳,想到他独身走在凡尘的这些年岁定然过得极其不好,心里就立时软的一塌糊涂。
抓紧他的手腕便轻柔的拍了拍,温声安抚他道:“你别怕,你是我仅剩的族人,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这等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