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恩醒来之后,正看见一只雪白的肩膀靠着他的胸口。
他有些疑惑自己怎么意乱情迷的就对着初见的人发情,但是见到对方那张脸之后,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张柔美的脸庞——因此他当时的失态,似乎也就说得清了。
他这边正想起身,就听见一道声音,“陛下可得小心着点儿。”
这陛下两个字,让白昭恩瞬间警惕起来,他看向发声处,正看见一个双眼有疾的男子,不急不缓的斟茶。
那男子气度不凡,却一身显而易见的道家打扮。白昭恩最烦这些教徒,无论是礼佛还是朝道,对他来说都是神神叨叨的东西,既不能让粮食翻产,也不能解决水患,要说抵御外敌……
白昭恩不得不叹了口气了。
得了吧,别光拿出家逃避军役就行了。
他既然已经被识破身份,又未受伤,甚至还被贴心的治好了身体,也就不再假装,而是一抬下巴,很自然地开始询问起对方的隐私了。
“你们隐居此处,多少年了?这其中的赋税徭役一个未服,如此庞大的师门又是靠什么运作?”
对方不过一个瞎子,身侧的美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战斗力,白昭恩自以为身手不可能比瞎子还差,竟然口上半点不饶人的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不过,这里哪里会有人想伤他呢?
闻人赫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拂过,他心下觉得有趣,没想到白昭恩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么可爱的问题。他觉得新皇沉不住气,但是,也正是因为此,他觉得不必再和新皇兜什么圈子了,对方确实心思单纯,就算有些小伎俩,也不过是小聪明。心还是一颗少年的心,根本不能隐藏什么情绪。
他便用内力裹着声音,低声说:“龙羽,可以进来了。”
咕噜噜的车轮声便越来越近,一名身着短打的少年推着轮椅进了屋子。
白昭恩还未见过如此精巧的东西,但是口上却有些刻薄的说,“你们师门,就没有个不残废的么?”
他这句话实在是把无知可恨表现得淋漓尽致。
却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对方也毫不在意,龙羽眼下一片青紫,可见不常睡眠,他双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却并不为此感到自卑,而是展开一卷画册,对白昭恩说:“师父说陛下需要一个造机械的人,所以我就来了。”
白昭恩再没心思试探对方深浅,他的双眼全被那图纸吸引了。
闻人赫并不开口打断,任由白昭恩从床上几步站起,接过那图纸去看。
只是,在他的手边,几枚被摩的边缘发亮的铜板安静的排列在桌上。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这份图纸很厚,白昭恩翻开来看,里面画着许多精密器械,足见设计者心思之巧妙,白敛留下的图纸终究只是设想,并不精细,而龙羽所画,则具有完全的可行性。
但是,白昭恩并非专精于此的器械虽精细,却不是吸引他的地方。
白昭恩握着图纸走到龙羽身边,他低下头,将图纸铺开到龙羽大腿上,“这全是你自己想的吗?”
龙羽嗯了一声。
这一下,白昭恩的语气便柔之又柔,“依你看,如果我任命地方河堤使,多少里建一亭一位更好?”
“根据河流走势不同,所需设置的水位观测处也不一样,先皇所建河堤并未完工,只有金陵城一带有河堤灌溉引流,并不能解决洪涝。”
“那你想怎么解决?”
“陛下,先皇疏通河道,想要分流江河,然而周边的河水带走太多流沙,河道一年年的损坏,越来越宽,一旦漫水,便是洪奔千里,难以遏制,金陵城靠着河堤缓冲这几年来未见大水,但是按照周边城镇的情况判断,如果不及时改进,后患必定无穷。”
“是的,”白昭恩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画卷,脑子里却在计算之前几次水患的损失,“水患常常导致浮尸千里,耕田也尽皆损坏,是常见的使得国库亏空的原因之一,难民又常常四处流窜,扰乱他城安定。”
“陛下,更重要的是,难民长途跋涉,困顿绝望,无人施救的情况下,必定对陛下有所怨恨。”
龙羽这样说着,从阿莱手上接过三尺长的匣子,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是一套精细的小设备。
闻人赫端着茶壶,将水流注入,白昭恩便看着里面的器械动作起来,水流被引入底下河道,又被分流引入农田,其中还有许多水车随着流水转动,带动磨盘,同时里面设置了许许多多的石刻,水流漫过其中某一刻度的时候,龙羽便放下一只羊皮筏子,这羊皮筏子小而轻快,一站一站的停留,投掷信物。
“这样远远不够。”
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是在白敛的基础上改进了这么一点,白昭恩难免有些失望。
“自然,陛下,”龙羽将匣子抬起,露出下面一层来,“只要资金足够,就可以改移河道,开凿运河。将义仓设置在更为合理的地方,及时救助灾民。与此同时……陛下……我认为,治理水患,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