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贴着孩子幼嫩的肌肤。心里有些可惜,又有些期待。
盼着孩子快快长大,又觉得他怎么长得这么快。
今天还没有好好看看他,一醒过来,就又不一样了。
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的孩子,都想让她藏在怀里,放在心里。
真怕时间走的太快,孩子大了,像鸟儿一样。
哗啦,从她怀里飞走了。
暖风徐徐的吹在她身上,旗袍的下摆贴在小腿上摩挲,酥酥麻麻的。
遗光在春风里突然想起星之佑这两天囔囔的发音。
他似乎快要说话了呀!
“小姐,福满楼的人在二进院子被拦住了。今天都在晒冬,打扫。人不够,我去领他们进来。”
遗光点点头,又叫住了要走的小凤。
“我和你一起,天气好,正想走走。”
二进的入口便是那爬满爬山虎的小角门。
遗光一路走着,想起那时候差了一步便可以脱出来的往事,无限唏嘘。
不能再多想,她将目光投到路上郁郁葱葱的花木上,迫使自己从中解脱出来。
人生行路只能选一条,并不是谁都可以回头。她的身后无人可接应扶持,那便走下去,用一年,十年,一辈子,总会也有柳暗花明吧!
到了二进的角门,便看见已经有个穿长褂打扮的中年男人并一个学徒模样的青年在等待。
看门的小白丁很谨慎,看见遗光一副主人的打扮,还支吾着要请示主管才能放行。
遗光笑着同意了。
那小白丁看着她美丽的面庞反而满脸通红,急赤赤的跑走了。
她们站着等待的空隙,一墙之隔,却听见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
好想什么金属拖在地面上一样。
遗光有些好奇,微微探出点头,透过半阖的门扉,
只看见,大片的空地,几个穿黄绿军装的宪兵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那金属拖拉的声音便是他们脚上的锁链划过青石地板所发出的刺耳刮声。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
仔细观察,那些被羁押的人群都是男人,而且多是壮年。
只不过大概是营养不良,个个步履蹒跚,又被粗大的脚链拉扯着,行动缓慢。被粗暴的宪兵如驱赶牛羊一样用枪托鞭打着踉跄前行。
他们,也不知是从哪里抓来的,大概身份地位都不尽相同。
其中有几个还带着眼镜,虽然蓬头垢面,却也有知识份子的儒雅气质。
遗光心里一动,她的同学会不会也在这队伍里。
有了这个想法,她忍不住又偷偷拉开了点门,将这支奇怪的队伍一个个仔细的睃巡过去。
但是可惜,或许是因为饥饿或是饱受了折磨,他们大多有气无力的低着头,每个人都仿佛混沌的一团虚影。
她实在难以将其中的任何一个与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同窗挂上联系。
而这其中,有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个年轻的男人,像草丛里的树。
或者被风吹的倒伏的麦田里那唯一一株直挺着的麦棵。
不管宪兵怎样用枪托击打他,他只把身板挺的笔直,打的再狠,把牙齿咬出血来,也不弯腰。
他实在是耀眼,遗光忍不住将视线落到了他的头脸上。
他的头发被剃的光溜溜的,只有一点青青的毛茬,也许是因为饥饿的原因,整个面部都凹陷下去了,可是凸起的骨骼是那么的宽阔,可以料见,他强健时候该是如山岳一般的男人吧!
这样的骄傲更容易激怒敌人,宪兵仿佛是找到了一个靶子,几个人围上来,也不去管教整个队伍行进的进程,专挑着他。
一但发现他走的慢了些,便好像抓住了个把柄,刺刀的枪座狠狠的落下来。打在他的腿上,背上,胳膊,肩头。
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好几次,他承受不住轰然倒塌,这更激起了日本人的恶劣,他们用腿脚朝他的脑袋和脸上踩着。
他用胳膊无力的抵挡,但不免还是被击中。
同行的伙伴强忍着别开了头,均露出不忍的表情。
整个队伍死一样的静,只有令人牙酸的暴行。
遗光抓紧了门扉,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转过头,再也不愿意去看这一幕人间惨剧。
四下里,小凤与福满楼的师傅和伙计们面上也一片惨白,他们也看到了。
同胞被欺辱,可是却如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旁光。
弱国人为刍狗,华国人,何时才可以堂堂正正的站起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遗光扯出手绢擦了擦脸。
没一会儿,那小白丁便带着一个青年飞奔着过来了。
“你是主管?”遗光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打量着年前的年轻人,记得上次跑来同濑川解释的是个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