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日夜折磨,恍如历经百年狱火炙烤。这平阳长公主的手段残忍至极,不是嫌她的话不中听拔舌碎牙,便是用刀在她身上割下三千片肉来,以此讽刺她的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彼时封离漠已不能说话,由着姬离思恶言相向,她的眼神始终淡淡的,像看一株草、一粒尘,一个牲畜。“殿下,陛下病薨,大皇子召集了全皇都的守卫把守各个宫门,说无召不得入内,十几位皇子眼下正于宫门前闹着要进去为陛下吊唁。”被封离漠目光盯得正要发火的姬离思闻此虚邪一笑,“看来大皇兄是要篡改遗诏啊,备轿,本宫也去凑凑热闹。”临行前,指着被绑在木架上的封离漠道:“挖了她的眼珠儿,把她丢出府去。”时至大寒,飞雪漫天。衣着单薄破烂还浑是血迹的封离漠,被公主府下人扔稻草扎一般扔在人迹罕至的小巷里。寒冷侵蚀她的躯体,由于被挑断手筋脚筋,她不能起身,只能躺在积雪上,静静等着被新雪淹没。不日前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今日便又被挖了眼睛。她睁着眼皮,露出空洞的血色眼窝,沉浸地聆听着隔街的人声鼎沸。她不觉又想起刚重生那会儿,自己亦是这般躺在白骨堆里,命悬一线,前路未明。相比那时境况,如今倒还要好些,至少,身上还有血肉,虽已千疮百孔。不知躺到几时,新雪将她身子盖得只剩鼻子露在外面,不远处,传来零星的叫骂声。“你这死狗!把馒头还俺!”伴随着犬类的呼哧声,封离漠身上一重,四只蹄子踩过她的胸腔,往巷子深处跑去。老乞丐追逐时被地上的凸起绊倒,一抬头,那狗早不知叼着他讨来的吃食溜去了哪里,怒从心头起,转头去看让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拂开覆雪,不看还好,这一眼,直吓得他倒着往后爬。“死,死人,死人啦!”老乞丐跑出去,在巷口撞上三四个同行,中间那个脑满肠肥,衣裳虽有补丁,却洗得崭新白净,也不似别的乞丐蓬头垢面,大脸上留着两撮鲶鱼须,一笑便能看到他闪人眼睛的金牙。“想唬你老子?你已经两个月没交献钱了,今日若再不给,我就将你扔出都城去,城外好得很,不用交乞讨钱,吃人的流寇只要你这身肉!”乞丐吓得连跪带磕头,祈求他再宽恕自己两日。“我宽恕你,谁宽恕老子?”“丐头,不是俺不给,实在是遇上战事,各家都揭不开锅,俺如今连饱腹的食物都讨不到,哪里还有多余的献钱能孝敬您,呃呀——”“老东西!”丐头身旁的猴腮乞丐一脚踹得老乞丐仰面朝天,神气道:“丐头容你拖欠两月已是大慈大悲了,还不识好歹,任你去偷去抢,交不上献钱,就是你的错!打死你个老东西!”拳打脚踢声传进封离漠耳里,她无力地握拳,用尽力气,仅指尖微微屈起。嘴巴喊不出,便只有大咳。咳声引起了巷口人的注意。“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去瞧瞧。”两个乞丐小心翼翼上前,踢了踢血泊中的封离漠,回道:“头儿,这是个人!”“人?”丐头好奇,老乞丐趁机溜逃,“嘿这老东西!”“头儿,还是个顶漂亮的女人!”一听此话,丐头钱也不追了,挤开两人,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白若莲藕,是贵族大户才能养出的水润儿。只是……“眼珠子都没了,能看出个屁的漂不漂亮?!”“您这样瞧。”乞丐用手把那空洞的眼窝一遮,女子下半张脸的美貌愈发清晰起来,面上虽有道道粉痕,却依旧掩盖不住逼人的仙气。“乖乖,真是个美人儿,那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呢?”后一句,丐头是在问封离漠。两个乞丐猜着:“许是哪家的小妾,得罪了主母,被打成这样赶出来了?”男人最喜欢猜测这些无所根据的事,不是非议女人为争一夫而互害,就是遐想自己是女人的救世主女人离不开自己,殊不知,他们才是女人苦难的源头。
那两个乞丐仔细查看了一番,道,“牙被打碎了,舌头也被拔了,说不了话……”贼眉鼠眼互相对视一番,心里打起了歪算盘,“反正待会儿也要去花街寻开心,瞧这女子模样比楚楼的花魁还俊俏几分,我们不如……还能省下一笔酒钱。”天色渐暗,大雪纷飞不减。对街酒楼二层之上,王怜影着仙氅饮热酒,气定神闲,倒是身旁站着的女侍担心道:“主人不帮帮她?”“我赐你名‘愁’,可不是叫你真生出副多愁善感、悲天悯人的心肠。”女侍跪下:“是奴僭越。”“你记住,我最讨厌虚情假意、冠冕堂皇之徒,”王怜影低头,睨一眼被三个乞丐包围的封离漠,手指在酒盏边缘轻刮,“我不信这世上,真有傻子会毫无私心怨言,被背叛到这种地步,还会执拗固守着心中那点儿可笑的善良。”三个乞丐把封离漠往巷子深处拖去,各自解着衣带,按乞丐堆里的规矩,丐头仍是最先享用的一个,他半跪着,假模假样地说着对不住。“看你这副样子,左右也是活不成,不如临死前做件善事,慰劳慰劳我们哥儿三个。”封离漠呼吸重了几下,随后又平缓回去,与寻常无异。恶人横行、百姓麻木,这罪孽遍地的土地比之炼狱还要残酷无情。欺骗、凌辱、压榨,此非人间。肮脏物儿未能进来,腥热的液体先一步溅了她满脸,封离漠耳朵动了动,宝剑抽出肉体,与骨头相磨时发出钝钝的撕拉声。丐头跪死在封离漠双腿之间,胸口被刺穿出一个扁洞,血从洞中喷洒,淌向她的脚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