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却惊讶地问:「都有啥人去观礼?」
「自然是京中的官老爷们了。」夏瑞轩脱下坎肩儿,一偏腿儿坐在榻边,「师父送了一些帖子出去,说不定还得有些不请自来的,反正虽然比不得姐夫的乔迁宴,也得有一半的规模了吧。」
「啥?」夏洪庆急道,「你这是拜了个啥师父啊,怎么收个干闺女还有这么当官的去捧场?」
「爹,你怎糊涂了,我师父就是个御厨,虽说因为有先帝的厚待所以比一般御厨身份更尊贵一些,可说到底也还是个厨子不是?这些人啊,都是冲着姐夫和我姐去的。」
吴氏急得也顾不得做针线活了,一个劲儿地搓着手道:「那可怎么好,你爹跟我都上不得什么檯面,到时候万一说错话或者做错事了可怎么好!咱家丢人现眼倒也罢了,就怕对你姐夫有影响。」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师父弄的流程特别简单,你们两个只需要上台去坐着,最后我姐上去磕头敬茶的时候,你们给我姐一个红封,然后再说几句话就成。」
「还得说话啊?」吴氏脸色都有点不好了,「要不就让你爹自己上去算了。」
「一个人说就行,到时候我爹负责说话,娘你就负责包个大红封给我姐就行。」
吴氏一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又开始烦恼道:「儿啊,那你说,娘那天穿什么衣裳好啊?你姐前阵子刚给我和你爹做了好几身新衣裳,你帮娘看看,哪个最……」
「上去说啥啊!」吴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洪庆打断了,「凭啥让我说话啊!我不会说,你们找别人吧!」
「老死头子,你啥意思,你是月初的亲爹,这也能叫人替?」
「那你怎不说呢!」
「我又没念过书,我说啥?你不是天天自诩满腹诗书么,怎么还越老越迴旋了?」
「我、我是念过书,可、可我也没在那么多当官的人面前说过话啊!」夏洪庆憋得脸红脖子粗,「我不管,反正我不说,我、我也给包个大红封还不行么?」
夏瑞轩没有插话,等老两口拌完嘴才道:「爹,娘,姐夫的身份如何,你们天天在府上住着,想必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阿姐吃亏就吃亏在门第太低,虽然姐夫不嫌弃,但是外面说闲话的人少得了么?
「师父虽然膝下空虚,但是徒弟满天下,就算谁都不管,不是还有我这个关门弟子给他养老送终么!你以为师父一把年纪了,何必顶着被人讽刺他攀附薛府也非要认阿姐做干女儿?还不是为了给阿姐一个靠山?
「阿姐如今身份尴尬,还要顾及姐夫的官誉,那些达官贵人咱们攀不上、也不敢攀,剩下的人里,除了我师父,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如今师父都把路给咱们一步步铺好了,程序也一再缩减,就是怕你们两个不自在,可咱家就真连这一点儿檯面都上不得么?」
夏瑞轩一番话,把夏家老两口说得都没了响动。
夏瑞松从外间进来道:「爹,娘,阿轩这话说得有理,廖老爷子是为了咱家好,不过就是让爹说几句话,咱们提前写好,背个滚瓜烂熟不就是了么!」
「你说得倒是轻巧,合着不是让你上台。」夏洪庆闻言白了大儿子一眼,但还是顺着他这个台阶下来了,「不过这也是个办法,我屡考不中,别的本事没落下,背书却是难不住我的。」
吴氏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夏瑞轩,拉着儿子的手拍着说:「刚才还说我儿不稳重,谁知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可见我儿只是性子活泼,心里头比谁都清楚着呢!」
「行了,你也别夸他了,粘几根儿鸡毛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夏洪庆起身撵人道,「没事的就都走吧,我得好生想想到时候说什么。」
腊月二十这日,廖府内外张灯结綵,廖老爷子在京城以及车程在一天之内的徒弟们都回来帮忙,后厨被东一撮西一撮人占得满满的,身为关门弟子的夏瑞轩反倒得了闲儿,一直陪在夏家老两口身边。
随着来宾越来越多,夏洪庆的身子就越来越僵直,最后简直硬得像个木头人似的,走路膝盖都不会打弯儿了。
吉时快到要的时候,有人过来将夏家老两口请上太去。
两个人手脚僵硬地跟在司仪的后面,夏洪庆差点儿走了个同手同脚,好在夏瑞轩提醒得及时,上台之前倒过来了。
廖老爷子也穿了一身簇新的绛红色衣袍,他的座位跟夏家老两口是并排的,分列供桌的东西两侧,算是平起平坐的意思。
吉时钟声一响,夏月初立刻上台走流程,前面一切都十分顺利,眼瞅就要到夏洪庆了。
夏瑞松抱着平安,跟夏瑞轩一起躲在屏风后面偷听,这会儿也忍不住为亲爹捏了一把冷汗。
夏家老两口受了夏月初的磕头,喝了敬茶,吴氏也将红封递给女儿,紧接着就是夏洪庆说话的环节了。
兄弟俩齐齐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平安窝在夏瑞松怀里小声道:「爹,小叔,你们放心就是了,爷都背熟了,他刚才还喝了几口酒壮胆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