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熟练,似乎包扎伤口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轻车熟路的事情。船舫上的灯火明明灭灭,万礼湖的花灯如锦,明亮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少年眉眼英俊的不可思议,又似乎在这短暂的璀璨中,含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就连沈妙,都忍不住微微一怔。然而这温柔的错觉并没有持续多久,谢景行放下她的脚,突然两手撑在沈妙身侧,欺身逼近,他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桃花眼中彷佛蕴满醉人酒酿,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分明是随意的举动,却强势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妙镇定的与他对视,盯着沈妙看了一会儿,谢景行才鬆开手,淡淡道:「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沈妙道:「只希望你不要连累我。」话一出口,她心中就有些懊恼。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事出突然,也许是因为受伤弄得她心情烦躁,面对谢景行的时候,竟然激出了一些她原先深埋在骨子里的小性子。那些随意的撒气、任性、斗嘴,在不知不觉中被谢景行引了出来。
「只要你懂分寸,没人能连累的到你。」谢景行道。他将船舫上凌乱的布条收拾了一下,又找了个长杆子,将沈妙的湿衣服挂在上头微微烘烤。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沈妙问。
「外头人手都盯着,现在出去惹人非议,况且你和我呆在一块,难免会赖上我。」谢景行的话依旧能气死人:「所以为了我的清白,等船靠岸的时候,我会带你去公主府。由公主府的人送你回去。」
沈妙微微一怔:「公主府?」
「荣信公主,」谢景行拨弄着炭块:「她会帮忙的。」
荣信公主也是先皇嫔妃所生,虽然不比玉清公主得宠,也深得先皇喜爱。先皇的子嗣中,玉清公主和荣信公主姐妹情深。玉清公主嫁给了临安候,荣信公主嫁给了当朝状元郎,可惜那状元郎没过几年就病逝了,荣信公主也没有改价,自己搬回公主府,这么多年都是寡居一人。
想来以玉清公主和荣信公主的交情,也会帮谢景行这个忙的。
沈妙抬眸看了谢景行一眼,他倒是想的长远。如果此刻就设法让沈家人过来,瞧见他们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模样,难免会多想,以沈家和谢家的关係,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越扯越复杂。由荣信公主出面,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头顶传来焰火的声音,沈妙本就是靠着船舫窗户做的,听到声音便顺着窗户往外看去,定京城的夜幕下的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竟是璀璨的焰火。如白露和霜降所说,这一夜的焰火不会停歇,方才人潮涌动的时候看,同眼下静寂的湖面上看心境又是不同。
「你喜欢看这些?」谢景行挑眉。
「我不喜欢。」沈妙回道。
明齐皇室每年的年宴,皇帝与妃子同乐,也在御花园中燃放无数焰火,那时候她刚从秦国回来,宫中突然多了一个楣夫人圣宠不衰,年宴当夜,楣夫人同傅修宜在御花园饮酒作乐,她坐在坤宁宫中,婉瑜和傅明陪着,自己一个人看烟花的燃放和消逝,那是她看过最冷的一场焰火,从此之后,她就不喜欢这些东西。
「转瞬即逝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她的语气中带了一点愤愤,目光却显得有些悲凉。
谢景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起身从一头的柜子里取出点东西,他走到沈妙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妙。
「等船靠岸不知道要等多久,今天既然是玉兔节,你也做个花灯吧。」谢景行道。
沈妙看着手中的花灯,大约是之前在船舫上玩乐的人留下来的,还未放进去蜡烛,平平整整的迭好。顺着窗户看去,万礼湖的湖面上层层迭迭包围的尽都是花灯,他们这支船舫穿梭在一片璀璨中,彷佛姣姣银河中的渡舟。
不等沈妙回答,谢景行自己就先做了一个,他将花灯做好后,随手放进了湖水中,动作也是漫不经心的。沈妙见状,问:「你为何不写纸条?」
花灯里要放纸条,纸条上写着做灯人的心愿,这样神明能听到人的祈祷,就会在来年保佑放灯人心想事成。
「我不信神。」谢景行懒洋洋道:「不写也罢。」
沈妙想了想,也实在无法想象出以谢景行这般狂傲桀骜的性子,一本正经的祈求神明保佑是什么场景。她将两盏花灯折好,却没有写纸条,也没有在里面放上蜡烛,而是在花灯最上头的花朵处用火摺子点燃,伸手放进湖中。
两盏花灯自上而下燃烧着,在湖面上显得像是两团火,谢景行一怔,问:「这是祭拜的灯,你在干什么?」
点燃花灯,这就是一盏祭给亡者的灯,好端端的这般热闹,沈妙竟然在这里祭拜死人。
沈妙没理会谢景行的话,只是看着那花灯从渐渐燃烧到火苗将花灯整个吞没,许久后,湖面上再也没有两只花灯的影子。
重生一世,有些事情可以重来,有些事情却无法重来。比如婉瑜和傅明,前生今世,再见即是永别,这一生,再也没有那个温柔大方的公主,懂事稳重的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