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荆楚楚和荆冠生来了沈府之后,沈府便起了一层极微妙的气氛。谁都知道沈老夫人为人自私吝啬,更不是什么热情大方的,面对着多年不曾见面,一见面就来打秋风的娘家侄孙儿女,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冷脸,反而待他们十分亲切,还经常拿银子礼物送给他们。
不过这二人竟也好似打算在府上长期住下来似的,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因着沈老夫人待他们客气,下人们也都是会看脸色的,也同样的待他们客气得很。
沈府东院中,彩云苑的某个偏房,万姨娘正坐在桌前打络子,彩色的络子在她手中很快打结成形,一边对坐在屏风后练字的沈冬菱道:「老夫人这是转了性子了?待表小姐和表少爷这样好,都快将菱儿你比下去了。」
「老夫人的盘算可没有打错的时候。」沈冬菱坐在屏风后,气色较起之前来好了许多,至少不像从前那样面无血色。如今沈贵经常来万姨娘这里坐坐,连带着对她也重视起来,让人送了许多药材。沈贵的这种态度,顿时就让彩云苑的下人们看出了端倪,不过也有人还在观望,虽然任婉云疯了,可沈垣还是嫡出的少爷,万姨娘就算再重新受宠,沈冬菱却只是个女儿。
「菱儿也觉得有些蹊跷?」万姨娘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过老太太讨好这二位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冬菱笑了笑:「年轻的小姐少爷,老夫人自然希望有人以色引人。」
万姨娘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看向沈冬菱:「老夫人想让谁跟他们好?」
「无权无势蓬门小户出来的人,又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沈冬菱小心的落下一笔:「老夫人最恨谁,自然就是谁了。」
正如沈冬菱所言,沈府西院练剑的院子中,沈丘与沈信方练完一回,让手下接着练,自个儿准备歇一会儿,便瞧见自院子尽头款款走来一黄衣少女。
这少女花容月貌,娇柔胆怯,腕间一个竹篮,端得上惹人可怜。她走到边上,低着头怯怯的叫了一声:「表哥、表叔。」
正是荆楚楚。
罗雪雁正在那头指点小兵的动作,沈信和沈丘见状却是有些惊奇。沈丘上前一步,道:「表妹来做什么?」
他说「表妹」二字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十多年都未曾见过荆楚楚,突然多了个表妹,未免让人难以接受。
荆楚楚羞涩的一笑,将腕间的竹篮放到一边的石台上,小声道:「楚楚自己做了些点心,想着表哥们在此练剑恐会累着,便做了些东西,希望表哥和表叔不要嫌弃才是。」说着,又低下头去将盖子打开,果然一打开,从里面端出几盘点心来。那些个点心做的精緻可爱,又闻着香甜,沈信还没说什么,沈丘这个吃货已经咽了口口水。
沈信也有些欣慰,荆楚楚生的胆怯柔弱,看上去待人真诚,就是胆子有些小,只是无论如何,手巧会做点心的姑娘到哪里都会受人欢迎,尤其是这姑娘还长得好看。罗雪雁是个女将军,哪里会洗手作羹汤,是以这样会做饭的年轻姑娘,沈信父子都觉得印象非常不错。
荆楚楚道:「过来叨扰了这么多日,心中惶恐,楚楚没什么本事,所以做些点心表达心意。」
瞧瞧,还懂得知恩图报。沈信父子最喜欢的就是知礼懂事的人,武将重情,荆楚楚表现的的确是不错。
沈丘道:「表妹不必挂怀,就当这里是你的家,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
荆楚楚害羞的低下头去,沈丘拿起一块糕点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正要咬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哥。」
沈丘转过头去,却瞧见沈妙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院子边上,身后跟着四个丫头,目光冰凉的瞅着他。不知为何,沈丘竟然生出了一种心虚的感觉,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糕点,问道:「妹妹怎么来了?」
沈妙不言,抬脚朝他们走去,待走得近了,却看见谷雨惊蛰白露霜降四个丫鬟人手一个篮子,沈信问:「娇娇,你这篮子里装的是啥?」
「今日天气有些冷,想着各位练剑身子乏口渴,就做了些羹汤。」沈妙淡淡的扫了一眼沈丘,沈丘脊背一凉,只听沈妙道:「让那些小兵们都过来喝汤吧,炖了一早上的菌菇鸡汤,暖身子也好。」
「我去叫!」站在沈丘身边的阿智见状,顿时喜出望外,跑去练场那头,不过一会儿,院子里的几十个小兵都跟了过来。
沈妙让惊蛰他们去盛汤给诸位,那些小兵都是沈信和沈丘身边最得力的手下,因此才将他们直接放在了将军府中。小兵们瞧见有汤喝,都高兴得很,笑着道:「还是小姐体贴我们!小姐真是好心肠!」
粗人们其实是最好收买笼络的,沈妙深知这个道理。阿智喝了一口汤,惊嘆道:「这汤真不错!」三两下喝完,递给惊蛰道:「再来一碗!」
惊蛰白了一眼阿智:「当然好喝了,这可是我们姑娘亲手熬的。」
沈信和沈丘见状,先是一愣,沈丘道:「妹妹亲自熬的?」
「是啊。」沈妙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