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啄桌案上小碗里放的玉米粒。
谢景行从银色的小管中抽出一个小纸捲儿,展开看完。随手扔进炭火炉中化为灰烬。铁衣从门外走进来,走到谢景行身后,道:「主子,车马已经备好,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谢景行「嗯」了一声。
铁衣却没有退下,而是看着谢景行的背影,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有话就说。」谢景行头也不回的道。
铁衣一震,连忙道:「主子,定京那头传来消息,这几日沈信正在为沈五小姐物色合适的青年才俊,似乎有意结亲。」
谢景行没回头,铁衣看着对方秀骨青松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隻觉得头皮发麻。他也不知道这话当讲不当讲,心中叫苦不迭,定京那头的季羽书和高阳在传回来的信里都没提到此事,铁衣这会儿提了,日后谢景行怪责他们二人,倒像是铁衣在其中挑拨一样。
但是不说吧,此事事关重大,要是回头谢景行自个儿知道了此事,已经酿成大错,他这个贴身暗卫也就可以不用当了,说不定命都没了。
在义气和性命之间,铁衣十分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他道:「苏家苏明枫,罗家罗凌,冯家长子冯子贤都登门沈宅。」
「冯子贤?」青年转身,盯着铁衣的眼睛,问:「冯子贤为何登门?」
铁衣脊背发寒,硬着头皮道:「因为沈信急着将沈五小姐嫁出去,因为宫中有消息传出,太子有意要娶沈五小姐为侧妃。沈家不希望沈五小姐嫁入东宫,想在圣旨下来之前把沈五小姐嫁出去。冯家小姐和沈五小姐是好友,特意寻兄长过来解困……」
「宫中什么时候传的消息?」谢景行缓缓问道,声音却似镀了层冰。
铁衣压根儿不敢看谢景行的眼睛,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道:「五日前。」
「五日前的消息现在才到?」谢景行不怒反笑,漂亮的桃花眼似有怒气划过,他道:「本王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一群废物。」
屋里的空气倏尔冷下来,似乎比外头还要冷,即便有着暖融融的炭火,桌上的鸽子却也是「咕」的轻轻叫了一声,脑袋缩回羽毛中去。
铁衣欲哭无泪,却还得将没说完的话说完,道:「宫中今日给沈家传话,明日沈五小姐一人进宫,皇后有事相谈。」
话音未落,就见那俊美绝伦的紫衣青年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门口,随手扯下挂着的狐皮大裘披上,冷声道:「备马。」
铁衣一愣:「主子,不是明日一早……」
谢景行冷漠的扫了他一眼,铁衣打了个冷战,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一夜,风雪交加,寒气入骨,有人在温暖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有人在华丽府邸商量杀人越货的阴谋勾当。有人理所当然的居于九重宫阙指点江山,也有人骑宝马千里之外披星戴月风雪迢迢。
有人欢喜,有人悲伤,有人焦虑不安,有人得意洋洋。明齐诺大的江山如画,定京歌舞昇平,临到年关各处欢声笑语,却无人看得到平静湖面下的风起云涌。
定王府上,某一间屋中,还有人自己与自己对弈。
男子一身青衫落落,桌上的棋局七零八落,白字黑子交错一盘,极其复杂的模样。每走一步,他都要思量许久,似乎是下到了瓶颈之处,手中的黑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灯火微微晃动,几乎将要熄灭,他起身续上灯油,屋中重归光明。这男子眉目生的光风霁月,一派谦谦君子作风,似有傲骨青霜在心,然而眉目间落落寡欢,有着散不开的哀愁。
这人正是裴琅。
裴琅看着窗外风雪交加的夜色,沉沉嘆了口气。
傅修仪的这一步棋,的确是走得不错。祸水东引,无论是成功或是失败,都和傅修仪没有一丝一毫的关係,而无论结果是什么,是太子倒霉,是周王离王倒霉,还是沈家倒霉,对傅修仪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一处棋局,沈妙几乎没有别的路可走。就算是有,那也是下下之策,这一句对弈,傅修仪稳赚不赔。
裴琅有些为沈妙担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替沈妙担心,如果沈妙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跟了傅修仪,傅修仪对他十分倚重,他若是没有看错,此人有帝王之才,日后自己也会鸡犬升天,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也可以更好的在暗中保护流萤。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沈妙输。
这些日子傅修仪怀疑府中有内奸,将定王府的守卫增加了一倍,连隻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说传消息出去。他没有办法和沈妙以书信沟通,只能在暗处焦急。
听闻沈妙明日要独自一人进宫一趟,恰好,他明日也要进宫,虽是傅修仪的幕僚,他也是个小官儿。
沈妙是没有路了,穷途末路之下,会不会有别的生机呢?
片刻后,裴琅看着自己面前的棋局,已经是困局了,再下下去也没有必要了。他一隻手抵着桌角,突然反手一番。
只是轻轻一掀,满盘棋子瞬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