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羽书还要劝,忽然自院子外头传来八角的声音,自来笑眯眯的丫头这会儿却显得有一丝慌张,道:「主子,有人来了!」
铁衣微微皱眉,似乎为八角这般失态而不满,道:「什么人?」
「是……那天夫人与我们去凤头庄见到的道士。」八角犹犹豫豫道。
「什么?」罗潭瞪大眼睛。
正抓着谢景行袖子的季羽书也忍不住鬆开手,看向八角:「道士?」
八角点了点头。
厅中,那穿的破破烂烂的怪道士正摸摸这个,瞧瞧那个,似乎是第一次进人府门一样,满眼都是好奇。茴香和从阳有些尴尬的立在一边,他们与赤焰道长是认识的。可这赤焰道长一进门就以这副熟稔的口吻与他们二人攀关係,却是有些不自在。
谢景行一行人来到厅中的时候,赤焰道长正准备把一尊花瓶上仙鹤的宝石眼睛扣下来,还问茴香道:「这个贫道能不能带走。」
「赤焰道长!」罗潭一见他就喊了起来。
赤焰一瞧见是她,笑道:「罗姑娘啊,许久不见了。」
罗潭心中暗自思忖,分明没过多久,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其他,就道:「您过来,是不是知道我小表妹出事了,特意来为我小表妹改命的?」罗潭虽然觉得这个赤焰道长很是刁难人,但好像也有些真本事,否则沈妙也就不会这么相信对方了。
赤焰道长看向罗潭身后沉默的谢景行,笑道:「贫道不能改命,只能算命。这位小哥,你以为如何?」
「我不信天道。」谢景行道。
「天道本无信,人又为什么要执着与从天道中寻求答案?」赤焰道长摇头晃脑道:「这位夫人的命格奇特,旁人本就无法捉摸,全凭她自己选择。你和我,都奈何不了。」
罗潭听不懂赤焰道长这神神叨叨的话,隻急忙追问:「道长,我小表妹现在到底应当如何?」
「我当初赠与她的灵草可还在?」赤焰道长问。
「咦?」罗潭疑惑:「当初我们回来的时候,亲王的毒已经解了,那药草自然是无用,不知道被小表妹放在了哪里。」
「奴婢好像知道!」惊蛰道,又带着众人去了沈妙的房里,果真在梳妆台下头找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匣子,打开来看,里头躺着一株看起来并无甚特别的药草。
罗潭眼尖,道:「就是这个!」
「拿去煎了吧。」赤焰抚着鬍鬚。
「等等。」谢景行看向怪道士:「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贫道,但你也没有别的选择。」赤焰道长长嘆了口气:「这药材是这位夫人所寻得,可当初寻得之时,贫道就说过徒劳二字,即便没有这株药草,你也会安然无恙。你的命格里,并没有这桩劫难,她的所作所为,本就是一场空。」
众人听得怔住。
「不过,倒也不是一场空。」怪道士面上又显出些欣慰的神情:「爱人者仁恆爱之,救人者人恆救之。倘若当初在山谷里,她有半分不诚,半分敷衍,就不会得了这株灵草,也就不会有今日。这灵草是以救你之名,其实是在救她,她为你而付出,其实是在自救啊!」
罗潭这会儿却是隐隐听出了一些端倪,问道:「意思是,您早就知道这灵草不会用在亲王身上,而是用在我小表妹身上了。您算过小表妹会有这么一遭生死劫,所以让她交换药草,其实为的是她自己。」
怪道士看着罗潭,笑眯眯道:「孺子可教。」
谢景行盯着他:「你让她做药农?」
那眼中却是有杀意,道士后退一步,躲到了高阳身后,轻咳两声,道:「她的命里有此一劫,贫道已经将那劫难化作最小的了。比起性命来,做药农岂不是要轻鬆得多?」
「可是她为什么还不醒?」高阳疑惑:「我也是医者,查看了她的病症,却是怎么都找不出源头,看起来无甚毛病。今日就应该醒来才是,可是迟迟不醒,这又是什么缘故?」
道士道:「贫道说了,这是她命里註定的一劫。」
「什么劫来劫去,倒叫人听不懂。」罗潭道:「您不妨直接告诉我们,我小表妹吃下那株药草,什么时候能醒?」
赤焰一笑:「那药草不是给她吃的,是给另一位伤者吃的。」
另一位伤者,莫非是裴琅么?
谢景行低声道:「你敢装神弄鬼,我现在就能要你的命。」
「戾气太重了。」赤焰摇头:「那一位为了夫人舍弃性命,却是因为命里的一些纠葛,这位夫人求得药草,恰好可以了却这一段亏欠。」
「那我嫂子怎么办?」季羽书问。
怪道士看向躺在床上的沈妙,她神情平静,彷佛睡着,然而脸色苍白,倒有种不真实之感。
「她在我山谷里为我满山的红袖草挑出虫子,可是却挑不出自己心里的虫子。」
「这段劫难对她来说是幸,也是不幸。」
「贫道与她有三面之缘,两朝牵挂。与她这最后一面,就是为了这一段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