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又起了杀了舅舅,为大陈除掉心腹大患的想法。
然而周围聚集的人太多了。
“舅舅。”
陆奇英恭恭敬敬地行礼,到了旁边位置上坐下。
耶律洋提了以前从未提过的人,问了以前从未问过的问题:“陈朝那个公主皇帝是怎么回事?你以前在陈朝时,跟她可熟?”
公主皇帝?
十七妹妹?
陆奇英眼皮一跳,随后又觉得不太可能,十七太柔弱了,耶律洋说的应该是十四皇妹,他问道:“舅舅说的是哪一位?现在在皇宫当皇帝的,是我十四妹妹。”
“不是在皇宫里的那位,是你爹死了以后,立的那个公主皇帝。”耶律洋不耐烦道。
还真是十七!
陆奇英诧异至极,不知道耶律洋怎么会问十七,但他立刻压住了所有翻腾而出的情绪,镇定平静地答道:“不怎么熟。”
“我怎么查出来,她当年去神山读书,是你送她去的?”耶律洋狐疑地盯着他。
陆奇英一副坦然的态度,回答道:“她生母早逝,在后宫里受欺负,我亦是生母早逝,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出皇宫,送去神山读书。当时她才七岁,她去神山读书时倒是很感激我,但外甥当时已经十四五了,同一个小妹妹没什么可聊的,后来也没怎么联系。”
谎言,七分真三分假。
陆奇英不相信耶律洋能查出来那三分假话。
果然。
耶律洋没再追问细节,点了点头,貌似认可了,然后问道:“那她当皇帝之后,你总又跟她说过话吧?你说说,她是个什么人?”
这似乎没有什么好撒谎的。
陆奇英没有多想,实话实说道:“她体弱多病,性子又柔弱,没有什么主见,人也单纯,当皇帝并非她所愿,是为丞相所控,后来越发敏感易哭。”
“柔弱单纯,敏感易哭?”耶律洋重复他的话,瞪大了眼睛,忽然间暴怒,用另一只健康的手抓起酒碗向他砸了过来。
陆奇英被酒碗砸中脑袋,酒水浇了一脸,他低下头,眼睛火辣辣地疼。
耶律洋站起来,大骂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她比你爹那个懦夫更狡猾,一群属老鼠的,你也是!如果你不是骗子,那你是就和你娘一样!她爹骗你娘,她骗你!”
面前的屏风应该是从陈朝买来或者抢来的。
陆奇英端坐着,屏风后只有他一个人,耶律洋带着其他将领不知道在等谁,他被允许入内,又被一扇屏风遮挡住,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待遇——
恍惚间他几乎误以为自己是待字闺阁的千金小姐,等着哪位俊秀公子来把他娶走。
他没有等来什么俊秀公子。
他等来了妹妹。
十七的大名是什么他几乎都快忘了,也不要紧,他一直都喊十七,这个排行暗暗地说明了父皇活着时,十七的不受宠,因为上面的孩子已经够多了,下面的弟弟妹妹又多,还没有生母帮忙争宠。
“十七”两个字每每说出,都有一种落寞寂寥的孤零感。
他几乎忘了,十七和他父皇、和耶律洋一样,被尊称为“陛下”。
屏风中间有空隙。
陆奇英只要专心去看,就能透过屏风间的空隙,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十七喜着绿衣,他都忘了这是十七在什么时候养成的爱好,但绿色的衣物,一向夺他眼球,一向会被他最先注意到。
正如那个走进大帐的绿衣女子,纵使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但是陆奇英还是一眼注意到了她。
十七?
陆奇英有些惊骇、茫然、欣喜。
喜的是十七还好好活着,茫然的是几年未见,第一眼惊喜过后,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他竟然觉得对方有些陌生,甚至于难以辨别。
惊骇的是什么?
陆奇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惊骇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七竟然跟耶律洋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这两个人当然应该剑拔弩张,应该针锋相对,因为一个是公主,也是陛下,另一个是造反逆臣,也是陛下。
然而,然而。
就像一株该躲在身后被保护的青莲拿起了刀剑上战场一样。
以至于让从前拿刀剑的人感到无所适从。
“好、好!”
不知道耶律洋是被十七说的那句话激怒,皮笑肉不笑,抚掌,阴狠地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抬手示意侍从把屏风撤走,接着劈头盖脸地向陆奇英骂道:“这就是你那柔弱单纯的好妹妹?你跟你娘一样蠢!他们姓陆的天生就是个骗子!”
屏风一撤。
十七与他四目相对,面上强悍锋利,毫不让步的表情骤然凝结,眼神中露出与他刚才一样的茫然、惊骇、欣喜。
“三哥?”
十七的声音几乎与刚才的声音全然不同,好像之前走进大帐内的并不是他妹妹,现在这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