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视线,原因无他,只是这两张脸放在一起太惹眼。
陆沿瓷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白任栩也抬眼看他,轻声开口,“陆沿瓷,我们聊聊。”
两人找了一家附近的茶楼,在隔间里分别点了生普和铁观音。
陆沿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人,白任栩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慵懒的发丝搭在脖间,将项颈衬得更加白皙,鸦羽般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住眼神中的情绪,左颊面中的痣和记忆中别无二致,是一种带着忧郁和柔和的貌美。
“为什么要回来?”
白任栩很少有这么直接尖锐的时候,陆沿瓷盯着他多看了几秒,才冷静地说,“你呢,白任栩?”
他缓缓反问,态度保持的很良好,“你为什么要回来?”
对方像是有些生气,语速很快地道,“不要继续了。”
陆沿瓷仿佛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没有回应,而是又问,“为什么?”
白任栩看着他,他的眉心几乎要拧在一起,却又在下一秒松开,陆沿瓷看到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在很尽力地让自己不要失态。今天的白任栩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他太急迫,也太焦虑了,甚至一反往常的冷淡自持,对陆沿瓷露出了很强的攻击性。
出乎陆沿瓷意料的是,白任栩在平静下来后开始坦白,“陆沿瓷,我们过去认识。不仅认识,我们一起逃过课,一起翻墙躲过教导主任,一起……参加过艺术节。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的尾音还有些颤抖,事实上光是承认这些过往就用掉了他很大一部分勇气,白任栩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趋暗而生的阴虫,挖出那些对他来说虚幻又无比真实的曾经无异于将他放在炙热的阳光下灼烤。
在听到周则与说陆沿瓷要回江州时,他就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所以他匆匆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连行李都没怎么准备,就空着手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人。
别人眼中的他或许还能撑持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出了高铁站后辗转学校的各个角落,走遍江州的大街小巷时,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种化为实质的不安如同浇灌在皮肤上的岩浆,滚沸的温度侵蚀着他的骨头,快要将他烫穿。
再如此刻,他溃不成军地质问着对方,“现在的你就算没有过去的记忆,不也照样过的很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呢?”
而陆沿瓷只是用一种晦涩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像要洞悉他全部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怆惶。白任栩被那道目光看的在心里埋下一颗伤心的种子,绝望地催促它结出苦口的果实,想要以此来证明那条不可触碰的红线是正确的。
怎么能是错的呢。
明明他只是……他只是……
“因为我想知道。”陆沿瓷平静地说,“我想知道和你发生过的一切,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沉默半晌,白任栩忽然就可悲地笑了,他说,“你想知道真相是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看起来姿态很放松,陆沿瓷却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颤抖,“我们曾经是朋友,后来有人传我们是同性恋,而我的爷爷,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疼我、关心我的人,你知道他去世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白任栩红着眼,残忍地撕开这几个月他伪装出来的假象,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着他自己的心脏,“他说他没有一个和男人搞在一起的孙子。”
饶是陆沿瓷再冷静,也不可避免地在听到这句话后变了脸色。
“陆沿瓷,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因为你让我活的很痛苦,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黎家旧宅。
二楼的房间没有开灯,陆沿瓷站在阳台上,身影与周遭暗色融为一体,他的眼底容纳了一整个夏夜,其中晦暗不清的瞳色藏着很深的情绪。
虫鸣扰乱寂静,栀子香侵袭热风,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触碰到湿意,天空开始毫无征兆地落下暴雨。
雨冲刷过空气中的燥意,粗暴地打散枝叶,又或者是打散了别的什么,人的心情难免跟着从鹅卵石上溅起,又重新落入凹陷地面的积水中去。
沉默是比雨更重的海。
陆沿瓷看着桌上的录音笔,因为在仓库放了很久受潮而损坏,南方的湿气像黏人的触手,钻进机械器件的呼吸道让它们窒息,也渗入夜,使其变得煎熬。
脚下的烟头从一支变到一堆,尼古丁滤过肺部的感受很轻,却又矛盾地闷沉。陆沿瓷最后从便利店里选了最难抽的一盒,在一夜之间耗尽它们的生命。
他看着夜光消逝,看着暴雨渐渐平息,看着日出后的满地残骸,他见证更迭,见证宁静,也见证死亡。
一夜未眠后陆沿瓷依旧没有让自己休息,他给骆云屿发消息问了当年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骆云屿留存下来的也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是回学校探望过她的。
发过去之后她问陆沿瓷要不要来参加过几天的艺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