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推开门,闷热的空气夹杂着食物变质的臭味扑来。
宗盐低头,自己床边的垃圾桶里扔了几个外卖盒。
蚊虫已经开始滋生,绕着这一片繁殖。
宗盐从来就点不起外卖。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再撕下一张黑色的垃圾袋,把桶里的饭菜倒入。
倾倒的奶茶、发黄的菜叶、奇怪的白色粘液、发臭的鸡肉,和宗盐认不出来的一些东西。裹在一起,气味交杂,迅猛地冲着宗盐的嗅觉进攻。
宗盐表情不变,好似什么都闻不到。
她提着袋子,走到楼道尽头。
“砰。”
垃圾和垃圾,融为一体。
把垃圾桶清洗了一遍,然后套上新的塑料袋,重新放回桌子下。
宗盐打开衣柜,从仅有的三套衣物里,取了剩下的一套夏装,进洗手间洗澡。
路过室友的床时,她停步,桌子上贴着日程表,上面好几个日子被画上了记号,粉白精致的床下,一只带着触须的生物围着食物残渣嗅闻。宗盐脚一动,手一捡,扔到了柔软光滑的枕头下。
凉水从头上如暴雨般淋下,宗盐仰头,没有闭眼,任由水流打在脸上,溅入眼底,激起一片深红。
头发被冲开,眼下的胎记更是鲜明,宛如被打上的耻辱烙印,宣告命运的卑微。
她很瘦,但是却不瘦弱,紧紧裹在骨架上的皮肉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无力。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室友们回来了。
她们一听,便知道谁在洗澡,却难得没有过来找事。
因为眼下的事情更值得她们费神。
宗盐嘛,反正穷得无处可去,她们有的是时间找她麻烦。
隔着门,她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宗盐耳中。
“你们说今年司疆生日,我们送什么比较好?去年签名球鞋送过了。”
“不知道,我得找家里要钱了,一个月只给我5000元,怎么过得下去嘛。”
“是啊,我妈还嫌我花钱快,问题每天喝杯奶茶,点点外卖,下馆子逛街和打本,衣服啊护肤品化妆品,游戏里抽卡买时装,哪个不需要花钱啊,两下钱就没了好吗。”
“你双11和618买的用完了?”
“没,包装都还没拆。”
“说起来,我有新包裹到了,是前天刚抢到的联名限定款哦!”
两个室友聊得很起劲,不知不觉中偏移了话题。
而最开始提问的女生任她们聊了会,才不耐烦地打断。
“好了,几千块钱的事有什么好叨叨的。赶紧补妆换衣服,司疆的球赛半个小时后开始,别耽误了。”
“嗯!”
宗盐就是在这个时候擦着头发走出来的。
她换上了一件t恤,几年前在地摊上十块钱三件买的,上面印着不明所以的外语,领边袖口都已经起了毛。头发被拨开,便露出了又瘦又长的脖颈,配着她的神情,不会让人觉得美丽,反而会想到异闻中的瘦长鬼影,阴湿诡谲。
两个室友站在另一个明显家境更好的室友前,满脸听话讨好。
她看也没看一眼,把顺手洗了的衣服挂好,走到了自己床边。
“廉价。”
不知道是谁嗤笑一声。
笑的是宗盐用到稀碎的香皂。
室内篮球场。
青春少年们挥洒着满室荷尔蒙,酸臭的汗味引得女生们心思蠢蠢欲动。
当然也有对这种地方无感的,但是她们并不会来到此处。
计分板上的比分差距很大,呈一边倒的趋势。
篮球砸在地面,橡胶底的球鞋摩擦地板,沉重急促的呼吸,所有声音,都在激起人心中的躁意。
而吸引了几乎全场目光的那个身影,正站在三分线边缘,轻快地跃起,运动服随风鼓起,露出隐约的精瘦腰线和腹肌,引得一阵低声尖叫。
他自信至极,勾起嘴角,篮球被指尖推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目标直指篮筐。
这三分要是进了,就直接终止比赛了。
司疆投完后,头也没回,笃定地走向场外。
他在等裁判的吹哨。
“呀!”
等来的却是惊呼。
一阵风从身边飞驰而过,矫健的身影几步跨到篮筐下,蹲身一跳,把马上就要落下的篮球狠狠地拍了出去。
“司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太自信了!”
爽朗的男声响起。
司疆皱眉转身,看到一张得意洋洋的俊脸,恨不得一拳挥过去:“装什么b呢。”
“没你装。”
两人远远对视着,好似马上要爆发战争。
直到场外发生骚动,他们俩才循声望去。
几个学生围在一起,中间的是个捂着头的女生。
她低着头,长发盖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