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被她苦口婆心的劝解说动了,抬起湿哒哒的脸看向她。
“陛下”
迎着君王鼓励的眼神,他的嘴唇发白,颤着张口的回应。
“陛下对臣之心如明月高悬,臣懂,臣都懂,只是”
只是积沉多年的怨恨和愤怒就沉压在他心头,诉苦的怨魂也在不分时日的纠缠着他。
那些桩桩件件的往事把他逼得寝食难安,夜夜难眠,所以今时今日就必须要有个结果。
他要那个猪狗不如的教主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要那些又蠢又坏的教徒终生出不得监牢,他的报复才算有始有终,他的心态才能恢复平稳。
否则来日他魂归地府,入了黄泉也会死不瞑目。
周翠艰难的吐出了‘只是’二字,只是这两个字在他嘴边漂浮了很久很久,他也始终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像是在犹豫,犹豫该不该说出实话。
又像是在为难,担心她知道了实情后不理解他,叱骂他,责怪他的所作所为皆如劣童戏耍,教人嗤笑又看轻。
不顾华贵的衣纱染上尘土的君王屈膝蹲身,耐心的等待了好会儿,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的眼睛就深深注视他辛苦喘气的嘀嗒汗脸,看他露出反复踌躇的犹疑神情,心里不知是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猜测,又是好是坏。
看罢,她的心里便是重重叹息一声,只得率先开口打破了缄默,沉声的问他缘由。
“为何不禀告我,你就私自给八歧教的教主判了刮刑,事后还抓了他们不少的教徒?那些信教的百姓们日日围在府衙集体抗议,你知不知道?”
“臣知道。”
“从数日前,三司官员就在联名弹劾你,说你滥用职权,枉顾王法,务必要我严惩不怠,你知不知道?”
“臣知道。”
语落,跪着的人更压低了头,苍白的脸满是愧疚和心虚,唯独没有后悔。
面前君王的声音一点点的沉了下来,有失望,有苦闷,更多的却是无奈。
“你惹起了不小的民怨,官员们也对你的酷刑早有不满,我全部压下了他们的抗议与质问,只要你向我服软道歉,莫非就连这个小小要求,你都觉得是我逼你不成?”
“不是,不是的,臣知道陛下的维护之意可,可那都是他们该死!”
他的脸色阴沉如水,怨恨至极的咬着牙叱喝,像是和这些人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怨。
“对,那是他们该死,都该死!”他死死按着双腿的手寸寸按紧,脸色苍白,怨气深重。
“臣没有错,臣没有杀错,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就该以死谢罪!”
他的断手跛脚,武功全失,全是拜八歧教的教主,还有那些愚昧的教徒所赐。
当初他被困在八歧教的地牢里受尽折磨时,他就亲口对那些人说过的,一旦事后他能活着出去,定要那些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他说到做到,绝不违诺。
周翠自小就有神童之名,十四岁就中了本乡的秀才,生得又乖巧伶俐,乡里的人上上下下都喜欢他。
可怜那时的王朝贪腐成瘾,官员们勾结成对,他的成绩被富商少爷顶替,自己则被诬陷作弊投放入狱。
幸而家底不错,爹娘用全部的家产终于换得他一命幸存。
他们怕再受牵连,带着一对儿女连夜逃往王城,又在郊外遇上猖獗要钱又要命的山贼。
爹娘双双惨死在了山贼刀下,而周翠和小妹侥幸逃了出来,一路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王城。
奢华而腐败的王都里贵人遍地走,可兄妹二人无权无势,几乎活不下去,饥寒交迫的饿倒在了路边。
恰好那日一队银铠将士从街边路过,为首驾马的少女铠甲冷冽,气质金贵非比常人。
偏偏她偶然望来的面貌竟有几分怜悯的慈悲,远远瞧着便如同救苦救难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女。
坐在街角里的周翠看了一眼那模样矜贵的少女,又看了眼身边饿倒昏厥的小妹,最终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破釜沉舟的冲了上去。
他毅然决然的跪在少女马前,高声的说只需给他一口白粥,一碗清水,他就愿意当她的活靶子。
他常听人讲,王城里很多的达官贵族都喜欢玩这种拿人当畜生玩的游戏,他以为少女也是喜欢的。
可少女并不喜欢这种游戏,也不同意他的交易。
她说:“若你愿意入我的帐下,跟随我入战场保家卫国,我就给你妹妹一次活命的机会。”
这位身穿铠甲的少女无疑便是百护安。
当日的她才刚满十六,正是满腔热血,甘愿为国为君抛头颅洒热血的年纪。
彼时边关总有外敌侵扰,战事吃紧,战场凶恶,活命的机会其实并不比当个活靶子高,可他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于是三日一过,他就跟随少女远赴边关,小妹则托付给一家善良老实的农户照顾。
十年后,揣着一身武艺和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