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河便只抬起手,握起双拳。不争一句,不辩一句。跟锦衣卫走前,还是回头看了眼时安老先生。相信乾州有他在,巴东暂时得势,定然也不敢招惹他,能够护住何玉,等待银铃回来。他又是皇帝的人,耳目遍布天下,能够代替自己将那姑娘培养起来。她是皇帝看中的人,没人敢为难她的。所以可以安心的离去,即便会离开很长的时间,乾州也不会出乱子。然而押解的锦衣卫前脚才刚离开,衙门的差役就跑到吏舍里。将何玉连人带包袱,全扔了出来。他是前任罪员留下的,自然没有人待见他。两个差役模样的人,抬着轮椅出来毫不客气的推倒他。何玉腿脚不能动,翻到在地,像只王八一样翻不过身来。仰面而躺,急促的喘息着,忍受着行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有好心人过来,将他翻过身。扶正轮椅,抱进去。“这是出什么事了?”何玉望见来人,才看见是当初来衙门给他治伤的田老大夫。男人苦涩的摇了摇头,“没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罢。”他看着倒是释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田老:“衙门里的陆大人呢?还有银铃姑娘呢,他们都不管你的么?”何玉没想到,他竟还不知打生桩的事,“有人弹劾他害人命打生桩,被锦衣卫拿进京城去了。银铃姑娘她她去顺安了。”到了这时,他似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陆清河执意要给那姑娘弄个一官半职。不若像是今日,大树倾倒,他们这些不过就叫人随意践踏的下场。“这”老头挎着药箱,一脸的唏嘘。推着何玉转身,道:“何侍卫现在没地方去吧,不妨先到老夫的医馆去,等待银铃姑娘来再做打算。”何玉点点头,抱着老头捡起的包袱,同他一起离开。随后角门下的道童,连忙跑进了后院,钻进道堂中,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回师父,巴东世子将陆清河那个断腿侍卫赶出去了。”时安恍若未闻,只是将执着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默了一会儿,道童遂接着又禀道:“苗寨中有异常,他们大概是要寻仇。埋伏在了斜坡口,约莫七八人,每人都配的有弓弩。”时安淡淡应了声,示意知道了,并未做其他吩咐。道童不敢退出,又等了一会儿。见当真没有吩咐,才讪讪的退下。谁料,时安却突然出声,道:“派几个人去顺安盯着,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是。”还是没提陆清河的事,道童不再多问,退了下去安排暗卫前去顺安。斜坡口,在鸡藤峡下。对于此处,陆清河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初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姑娘,就是在这里凭借着一股莽劲来刺杀他的。时隔一年了,故地重游,感慨颇深。一行人走了三日,天黑时到的崖口。不过没有上山寨去,就地歇息在了路边。陆清河身上有锁链不便,也是顾及着自己的脸面,一直待在车中未出来。锦衣卫在空地上起了篝火,给他送来干粮,还有羊皮水壶。垫过肚子后,他便靠着马车假寐歇息。心下暗自盘算,银铃是不是已到顺安了,农考可还顺利。正是混沌之际,突然外面起了骚动声。锦衣卫立刻察觉到了靠近来的响动,警觉的围在马车旁。突然一只利箭从夜色中射出,赵恒抽出绣春刀挡开,接下来又是数只箭矢簌簌飞来。车内的陆清河吓得直发抖,掀开帘逢,箭矢咚地就扎在车板上,险些戳伤他。“是苗人的连弓弩,各位小心。”他很快就镇静下来,知晓苗人的连弓弩虽然厉害,但皇帝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拿几个活口自然不再话下。“烦赵大人和几位兄弟,费心拿几个活口。”赵恒眸子一垂,半响后才示意锦衣卫往林中去。马车前一下便空了,苗人的弓弩瞄准了马射去。一箭射瞎了马眼,受惊的马立刻狂奔起来,往悬崖边蹿去。“赵大人,救我!”陆清河扒着门板,奋力呼救。箭雨来时唰唰的射来,扎在门板,擦伤手指。吃痛,他又一骨碌滚进了车里。“赵大人救我!!”他还不想死,扒着车窗钻出半个身子,向身后的锦衣卫招手。可是他们只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耳边呼呼刮人的冷风,树影如浮光掠过眼前,顿时就一阵失重感袭击来。马鸣嘶嚎,天地江河,山川日月颠倒。陆清河连带着马车一起摔下山崖,瞬间就消失在了悬崖底。有锦衣卫见状,还想沿着崖边下去救,赵恒却出手拦了下来。“不必了,这就是他的命了。”皇帝早就抛弃那颗棋子了,而他还不知道,傻傻的以为自己只是饵,锦衣卫必然能救自己。“可是”有人还是不解,他们并没有接到要杀陆清河的命令的。赵恒:“不必再说了,时安老先生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在乾州羁押陆清河,那个作为他师父,又是帝师的老人,对于他们都未曾叮嘱半句。可见这是默认了的,陆清河死不死就看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