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下人还是往常的那些,气氛却比从前要低迷许多。永宁公主一进沈府,便摘下了斗笠。在这里她不必掩人耳目,沈家的下人见了她,没有一个上前来迎接的,皆是低着头装作看不到。等永宁公主走到前面去后,又在后面以莫名的目光打量着她。
永宁公主气急败坏,可她眼下还没见着沈玉容。况且沈府的下人个个如此,一时之间总不能把这些下人都换掉。如果是从前,对永宁公主来说也只是勾勾手指头的事,但如今她已经是庶民了,至少在成王成功之前,她都不能和从前一样,需和普通贱民一般过日子。
永宁公主对沈府的路一直很熟,她想先去前堂,找个丫鬟让沈玉容来见她。谁知道走到前堂,先看到了沈母。
沈母坐在前堂的籐椅上,正在教训一个小丫鬟。小丫鬟瑟瑟发抖,被骂的抬不起头,好似是给沈母端茶的时候撒出了一点外面,沈母因此大发雷霆。只是有眼之人都能看得出,沈母无非是在借题发挥。不过是一点小事,何至于她以这般难听的话全部骂了一遍。
多少也是因为心中积郁。
永宁公主走了进去,梅香叫了一声:“沈夫人。”
沈母诧异的回头,一看她们二人,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熟络的笑容,道:“公主殿下。”
“沈夫人,”见沈母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往昔,永宁公主心中稍微舒坦了些,她道:“我来找沈郎。”
大约是她说的“我”而不是“本宫”,让沈母也怔了一刻,又想起她贬为庶民的事情。沈母脸上的笑容消退了几分,先是吩咐下人去叫在书房的沈玉容。等下人走后,沈母问道:“公主,皇上的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您……果真是被贬?”
永宁公主勉强笑了笑,道:“不过是暂时的。”
她想的自然是,等到成王举事以后,洪孝帝的圣旨自然做不得数。但她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沈母一介妇人,哪里懂那么多,一听永宁公主这样说,还以为是永宁公主敷衍她的假话。当即就道:“那这么说,玉容的官位,你是没有办法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了?”
“如今不能。”永宁公主皱了皱眉。沈母突然扬高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十分刺耳。
沈母的失望,立刻明明白白表现在了脸上。她之前虽然得知了永宁公主被贬为庶民的消息,但心中总是存在这一线希望。永宁公主可是刘太妃最受宠的女儿,大哥还是成王。只要刘太妃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也许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她并不晓得成王和皇帝之间微妙的关係,身在后宅中的妇人,在沈玉容没有中状元之前,沈母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普通妇人,哪里会晓得许多事情。
沈玉容不顾她的阻拦,执意辞了官已经让沈母十分失望了,这会儿听永宁公主如此说来。沈母顿时有种人生前途茫茫,黯淡无光之感。永宁公主现在变成普通人了,也靠不住,自己儿子也丢了官,他们沈家日后,可就真的止步于此。
想到这些,沈母看向永宁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怨气,要不是永宁公主怀了身子,嫁给了李家,和李家人在金銮殿上撕破脸皮,他们沈家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是永宁公主祸害了她的儿子!
“如今您也不是公主了……”沈母皮笑肉不笑道:“外头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登门,要知道外人看见了,是要说閒话的。咱们玉容已经被您的事弄到了辞官的地步,再这样下去,怕是我们母子都要在燕京城待不下去了。”
梅香和永宁公主都诧异的看向沈母。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沈母就能变脸变得毫无预兆!
这幅见风使舵的小人嘴脸,便是见过了各种人的永宁公主,一瞬间也感到了恼怒厌恶。她差点就想让梅香把这个刻薄尖酸的妇人扔到门外去。但下一刻,永宁公主忍住了,这是沈玉容的母亲,而沈玉容是最为孝顺的。她不能和沈母吵架,至少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沈夫人,”永宁公主高声道:“我说过了,这只是暂时的!”
像是被永宁公主的声音吓了一跳,沈夫人一时间住了嘴,然而她看永宁公主的目光,却再无之前的热络了。像是在看一个嘴硬的无赖,故作慈悲的不揭穿,却满是看笑话的恶意。
正在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母亲。”
是沈玉容来了。
看见沈玉容,永宁公主喜出望外,她叫了一声:“沈郎。”无限委屈心酸的模样。
沈玉容看着沈母道:“母亲,我和公主有话要说,先走了。”
“哎,”沈母拉住他,她有心想要提点儿子几句,就是这个女人把他连累至此,但又顾忌着永宁公主的嚣张脾气,最后只得到:“你说快些,说完了该用饭了。”
沈玉容颔首,永宁公主只觉得高兴极了,认为沈玉容这是为了她在自己母亲面前替她说话,迫不及待的上前拉住沈玉容的手。沈母看了她一眼,忍了忍,这才离开。
永宁公主又是十分恼怒,过去沈母只要看见她来到沈府,自然是恨不得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