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世,护她安乐。只有沉清枝知道,这两个看似简单的愿景,对于阿兄来说,是多大的决心。阿兄长她九岁,是阿父的长子,王侯子弟,名门之后,自幼便被寄予厚望。自她记事起,就未曾见过阿兄休息的模样。那时候,她年纪尚小,随阿母同住,偶尔能碰到阿兄来他们的院中给阿母请安。阿母总是怜爱地抚摸他清瘦的脸颊,温言关心道:“清商最近可是又瘦了?学业可还辛苦,夫子有无苛责于你?”“母亲放心,孩儿只是最近长了些个头,没有瘦下去。我替妹妹带了城中三街巷李记的点心,母亲记得给妹妹。”沉清枝那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人,就藏于织锦花鸟屏风之后好奇地望向这平素很少见到的,只听阿父阿母讲起过的冷淡而清朗的少年————与她同父同母,血缘最是亲近的大哥沉清商。时日久了,看得多了,也吃阿兄带来的点心吃得多了,心中的喜欢也就一分分多了起来。有时候,她会在他离开时跑过来,牵着他的衣角,把他带给她的点心分给他一块。“大哥,这个好吃的,要吃这个吗?”而少年只是笑也不笑地,仓促而敷衍般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阿玉乖,好好陪着阿母,阿兄还有事情要做。”沉清商确实是很忙。匆匆离去之间,只留给她一个清美而遥远的背影。此后她长大了些,一半的时间都在家中为她特意修建的无忧园中,与阿兄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也失去了————阿兄整日忙于读书习武,自是没有空闲特意来看她,偶尔两次路过,也只是一如既往的匆忙来去。陪伴她更多的是二哥顾清琅,以及从府外被接回的与阿母同住的沉清默。他们真正亲近起来,应该是在离开王府之后。彼时二十岁的沉清商毅然拒绝了沉鸣提出的,妹妹沉清枝作天青谷弟子,而他这个大哥则回到京城,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的提议————虽非嫡子,可沉清商文武兼修,品行端方,凭他这般出众的人材,和王侯之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能轻易谋求到官职。甚至之后高官厚禄,平步青云也大有可能。听得这话,当时虽年幼但稍懂人事的她确实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已至弱冠之年却不与自己亲厚的大哥,这个唯一仅存于身边的亲人会接受沉鸣的建议,为了自己的前程,如其他亲人那般弃自己而去。而那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长,只是恭谨而小心地回道:“沉神医谬言了。阿玉还小,我既为兄长,怎敢放心扔下她一人去往千里之外。我若真为这样罔顾人伦的不义之事,泉下父母有知,只怕也会托梦问我的错处。”阿兄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言不语,清冷自持,哪怕对她这个最亲的人也喜欢维持一副冷肃之态,遇到她做错了事,譬如学功课犯懒,也会毫不留情出言呵斥训诫。可他却总是默默扛下最大的担子,为她心甘情愿自断锦绣前程,放弃大好姻缘,长居深山幽谷,于荒野之间了结余生,任由前半生的努力付之东流。他是她的兄长,她的师傅,她的朋友,她的父亲。他保护她,教导她,疼惜她。他将她看得比命还重要,不愿意她受一点点委屈和痛苦。他们在这深山空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沉清枝怎会不清楚,若是阿兄知道了真相,为了救她的性命,不,哪怕是为了缓解她毒性发作时生不如死的痛楚,他也不会不愿意将身体奉献出来。可如果真的那样做了,那会比杀了阿兄还要使他难受。阿兄自四岁就跟随大儒习诗书礼乐,恪守人伦礼教,最重衣冠风仪,一举一动皆从容雅正,进退有度,风清骨正。若是阿兄因为她而失了最看重的君子之风,沦为淫乱血亲的罪人,那她才是真正的对不起阿兄为她付出的一切,万死难辞其咎。此后的日子平稳而安定。沉清商时不时出门,而她则趁着他出门,每每于蛊毒躁动或者发作时,偷偷进入他的房间,以他的贴身用品聊以自慰。然后在结束之后一个劲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比起真的不顾伦常去勾引阿兄,这样偷偷地用阿兄的东西抚慰一下,只要他不知道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他的房里,第二天早起认命般地整理打扫,苦着脸清洗家中的衣衫杂物————无它,若是只洗阿兄的东西,那就太过于明显了。还好沉清商人虽聪敏,但于男女之事上实在无甚经验,意识淡薄,只当她这个妹妹自谷外历练之后改了性子,要为他主动分担杂事,甚至还主动夸过她。如果换了顾清琅这样纵情风月之人,怕是鼻子闻一闻,就察觉得出不对了。这一日,沉清商又于午后归来,依旧采了她喜欢的山间野花。“阿兄,你送我这么多花,我的帐子里都要挂满了。”“妹妹喜欢就好。”他与她一道拧着刚洗好的床帐,闻言,平静地回答。
及至晚间,沉清枝于正堂上点了红烛,与沉清商一道吃晚饭。桌上摆着的都是她喜欢的几道丰盛的肉食。想一想,她已许久未曾与他好好吃过一餐饭了。这些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的,虽然会为她准备餐食,但总归不如现在这样现做好趁热端出,与他面对面同吃的开心。“阿兄,我又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了。”虽然一直被耳提面命食不言寝不语,可才举筷子吃了几口山菌炖鸡,她就忍不住想与他说话。“什么事?”“想到小时候的晚上,打雷下雨,我一个不敢睡觉。师傅在外头云游,阿兄那天又去山下行医,我只好躲在阿兄的房间里,等你回来。”“我自是记得。次日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