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与其说是同椿理子说,更像是对仆人们说。“是。”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椿理子恭顺地低下头,依旧跪在原地。待祖母带着浩浩荡荡的仆人走远,她才敢站起身。跪的时间太久,小腿酸胀难忍,一站起来肯定维持不好身形。若是被祖母看到,又不知道要多挨几顿板子。就这样,椿理子前往书室,用被敲打到红肿的掌心抄写经文。在抄到第十遍时,肚子饿的就不像话了。此时已是深夜,住宅内的仆人都已经睡下,只有她在的房间还亮着灯。内心烦闷之下,一阵穿堂风掠过耳边,椿理子的视线不由得望向窗外。今夜夜色很好,满月孤悬空中,月影落在庭中河面随水流轻轻摇曳。在庭中河对岸,一抹白色身影遥遥向她招手。琉桓椿理子心中一怵,但很快定了神。她认得那个面孔。祖父过世之后,是祖母亲自三顾茅庐从山中请来阴阳师。祖母很看重他,在宅中特意为他安排了房间,不仅对他有应必求,也要求椿理子必须对这位来路不明的阴阳师毕恭毕敬。阴阳师笑着向她呼喊:“琉桓小姐,能过来一趟吗?”椿理子站在窗边,发现他又指了指为祖父设立的祭坛。或许是遇到什么困难,不得不找她过去一趟?想到今日稍有忤逆祖母就暴跳如雷的样子,椿理子犹豫了片刻,选择执行祖母说要对这位阴阳师恭敬的铁律。可匆忙赶到祭坛边时,庭院内空无一人,只有在在习习夜风下飘扬的白色经幡。是幻觉吗……?还是被人耍了?站在桥边,椿理子盯着水面下游动的鱼儿,莫名有些想哭。如果不回日本就好了……。如果那个人不来这里就好了……如果没有他,就不会受罚了……在人前未敢表露的,难以启齿的,龌龊的情感汇聚到一起。无处存放的惶恐和委屈,被迫全部指向了时透无一郎。想到这两天的表现,椿理子说出此生最恶毒的话语:“要是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要是他不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话音落下,一阵劲风袭来,河面无故荡起涟漪,刚才还在水面游动的鱼儿全部潜入水中。这才让她如梦初醒,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嘴。怎么能赖别人呢……?是自己考不过他,是自己技不如人。是自己意气用事,不顾后果就冲上去的。这件事情断是赖不得别人。内心愧疚之下,椿理子只想赶紧回去抄写经文,分散注意力。
可夜间露水凝结,地面湿滑,椿理子又是随便穿了一双鞋出来。兴许是鞋子底面光滑,走到河边时,居然脚下一滑,失足掉进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扎进肺叶,椿理子不谙水性,挣扎着大声呼救,但却让鼻腔越发酸涩。此刻,仆人都已经睡下,除了习习夜风没人听得到她的呼喊。椿理子感觉挣扎到水面时间越来越短。……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喘不过气。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将自己的小臂伸出河面,可身体却如铁块一般沉沉下坠。白皙的指尖最终缓缓沉下水面,河面上轻轻荡起弧形波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鼻腔腾出白色气泡,椿理子的黑色长发如水藻般在水下摇曳,失去所有力气的她最终沉沉闭上眼睛。这大概就是报应。作者有话要说:高亮——虽然有无一郎放水的成分在,但是椿理子还是真真实实地和他打了很多回合的! 03等到椿理子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眼前好似蒙上一层绿色的薄纱,闪着亮光的金黄色光点不断变幻。接着,水流沁湿草木的味道开始进入鼻腔。“你醒了吗?”有人在她身边说话。很悦耳、很温和的少年音。意识瞬间回笼。椿理子猛地睁开眼睛,大片青绿色映入眼帘,一缕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的脸上。她记得家里好像没有树林。撑起酸胀的身体,看到有人站在河边,正在拧湿透的衣服。见椿理子醒了过来,对方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眯眯地:“你醒了,但还是在原地休息一下比较好哦。”“这里是哪里?”因为不适阳光照射,椿理子微眯着眼,一时也看不清对面那人的样貌。家里引入的河水与外界相通,估计是运气好没被淹死,而是跟着河流游走了。但下一秒,对方的回话让她大惊失色。“这里是东京府南多磨郡。”她家在京都,落水的时间也快要接近破晓。先不说那么长的水路状况复杂,就是从京都飘到东京府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别说笑了……”轻轻摇头,椿理子全当是那孩子在开玩笑。一片柔云飘过他们头顶,缓缓遮盖住晃眼的耀日。然后,看清了那个孩子的样貌。她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