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但它又是如此不同,似有魔力,让他视线难以挪开。
栀子上山一回,兴奋得不得了,只是在殿前司好吃好喝呆久了,对捕猎没有半分兴趣。乱窜了大半日,扑蝴蝶闻野花,连隻耗子也没逮着一隻,急得段小宴绞尽脑汁找理由护短:“栀子年纪大了,又生了孩子,生孩子催人老,很常见的!”
每一次她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最后却又会奇迹般地醒来。
他倏地勒绳,翻身下马,走到栀子跟前,栀子见主人上前,尾巴摇得飞快,乖觉地一松口——
猎犬得了主人命令,越发激动,咬住陆曈的腿不肯松口,它应当是被戚玉台专门训练过,视她如猎物,陆曈忽然想起山下时林丹青与她说起,这隻疯犬曾咬伤一家农户家小女儿的事,说疯狗吃了对方半张脸,如今她在这挣扎间,明白了那小姑娘的痛楚,在这恶犬嘴里如嫩弱骨肉,任由对方撕咬。
幽静山阑里,龙武卫的马骑正往山下走去。
“小十七,”她说,“过来。”
原来是这个。
她胡乱抵挡面前的尖牙,目光落在身畔因挣扎摔下的医箱上。
又或许是他们见她双手染血、冷心薄情,不愿相认,所以临到终时,也不愿来看她一眼?
猎犬尖利獠牙深深嵌入她手臂,陆曈的眼角有些湿润。
对,白兔!
猎狗发出兴奋吠叫,林下,陆曈捂住头脸,在地上蜷缩翻滚着。
医箱应声而落,咕噜咕噜,顺着斜坡滚下崖壁。
雪夜、大寒、破庙灯花。
裴云暎扫他们二人一眼:“这么关心,不如下山请你们一桌一起吃个饭?”
“啪”的一声,医箱砸到地上。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陆曈觉得自己身上力气在迅速流失,身子也在渐渐变冷。
“噗嗤——”
妹妹受了委屈,哥哥理应给妹妹出气。
不知所踪。
她没有软肋!
眼中蓦地迸出凶光,不知从哪来的力气,陆曈把胳膊往面前犬嘴中猛地一塞,几乎要将整个胳膊塞进去,猎犬被塞得一滞,而她翻身坐起扑向面前灰狗,一口咬上灰狗喉咙!
那点细弱的力气根本无法咬断对方咽喉,却能使畜生也感到疼痛。灰狗疯狂想摆脱她的牙齿,然而陆曈却如长在它身上一般,紧紧抱着狗不松手,另一隻手胡乱摸到头顶的发簪。
像有极轻微的声音从四面发出。
颜色发黑,工艺粗糙,放在任何首饰铺都不会再让人看第二眼。
也曾看过:“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她在极致的疯狂中得到一种快感,像溺在泥潭中的人抓着身边唯一浮木,却并不想借着这浮木游上岸边,隻想拽着它一同沉没下去。
有珍爱之人才会有软肋,可她已经没有珍爱之人了。
陆曈隔段时日会去殿前府给禁卫们行诊,纵然只是名义上的差事,她也做得很仔细。那隻医箱和寻常医箱不太一样,医箱带子上绣了一整面的木槿,听说是因为先前带子磨薄了,怕中途断裂,银筝给陆曈重新加固了一回。
想到那画面,戚玉台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戴着面衣的女童抱着那隻破烂的医箱,紧张生涩地为他缝好伤口。
衔着的医箱看着有些熟悉。
三人一愣。
但若实力悬殊太大,成了单方面屠杀,这兴味便要大大减半。
“我做哥哥的,当然要为妹妹出气。”
太师戚清过去热爱养鸟斗鸟,将两隻鸟放在一隻大鸟笼中令其厮斗,谓之“滚笼相斗”,直到其中一隻羽毛零落、头破血流至气绝身亡方肯结束。
那嘴里的哪里是什么白狐狸,分明是隻白色的医箱!
在过去那些年,在落梅峰的时候,她也曾有过疲惫的时候,在乱坟岗里寻觅尸体的时候,替芸娘尝试新的毒药的时候,乌云在暴雨中落气的时候……
这女子先前还试图反抗,努力踢咬挣扎,趁机会逃走,然而这地方是他特意让护卫寻来的“斗场”,宽敞安静,四处荒草,连块尖石都没有。跑几步便被猎犬从背后追上扑咬下去,反覆不知几个轮回。
那医箱大概本来就摔过一回,箱子上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痕迹,又一路被栀子啃咬,这般落地,医箱盖子终于经不住折腾从中裂开,一箱子瓶瓶罐罐砸得满地都是。
萧逐风拦在面前:“去哪,三殿下还未下山……”
“噗嗤——”
青年翻身上马,掉转马头。
她的执着反抗令戚玉台意外,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惊喜。
太子元贞急着下山,不愿在山上多耽误一刻,龙武卫自然没有逗留的道理。
裴云暎一抖缰绳,马儿疾驰而去,隻余翻飞袍角在林间留下流云般淡影。
“你护着,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