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人性如戚玉台,也会真心实意的心疼妹妹,将妹妹视作唯一的软肋。
好好一个美人,谁叫她惹了自家妹妹不高兴,只能在畜生嘴里变做滩腐烂肉泥。
脑中浮起吴秀才刚出事的第二日,西街读书人自发在街角焚烧纸钱安抚怨灵,何瞎子手持一根竹杖从长街走过,边洒黄纸边唱:世间屈事万千千……欲觅长梯问老天……休怪老天公道少,生生世世宿因缘……
手刚碰到医箱,还没来得及打开,猎犬从身后窜上来,一口咬在她的肩上,陆曈闷哼一声,手一松——
嗤得萧逐风冷眼回敬:“慈母多败儿。”
那支发簪,那支发簪的花针被她磨得又尖又细,无数个夜晚,她揣测着可能出现的境况,握紧木槿花枝对着脑海中的仇人挥舞,就如眼前,对准狗头猛地向下一刺——
医箱就是寻常医箱,与市面医行那些老大夫、医官院的医官们所用大同小异,看不出什么区别。带子上却绣了一圈木槿花,针脚细密精致,给旧医箱添了几分婉约。
他记得很清楚,带子上的木槿花是白色的,而如今眼前的木槿花却成了淡淡红色,像是被血迹染过。
传说人死前会有回光返照,会瞧见生前最想见的人。
太弱了。
林间草地上,狗与人撕滚一团,猎狗凶恶的咆哮轻而易举将女子细弱惨叫包裹,淹没在不远处飞瀑声声水花中。
“就这么咬死了有点可惜,但谁叫她惹妹妹伤心。”
咬断猎物的喉咙。
陆曈仰头,透过林木的间隙捕捉到一点金色的日光。那点日光看上去很温暖,却很遥远,落在人身上时,也透着层冰冷的寒。
戚玉台原先也看过几次斗鸟,然而方在此刻,觉得眼前这相斗比什么斗鸟、斗兽刺激多了。
实在太累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颈脉、天门、肺俞、心俞、天枢、百会……
“不用。”裴云暎打断他。
段小宴骑在马上,扭头问身侧马上青年:“哥,你真的不先处理下伤口?要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上山的医官先给你瞧瞧……”
……
刑场、腊雪,供桌下破败木头聚拢的篝火。
医箱里有毒粉,还有针……
黑犬兀自兴奋摇着尾巴,裴云暎看向狗嘴里衔着的箱子。
世间屈事万千千,欲觅长梯问老天……
虽是注定结局的比斗,但一场互不相让、有来有往的比斗远远比乏味无聊、一眼看的到头的比拚来得更让人激动。
那只是很寻常的银戒。
一瞬间,脑子里掠过很多零散画面。
裴云暎脚步一停,目光不觉地落在那隻戒指上。
羽箭射中他左肩,箭矢已拔出,在山上随意找清水擦洗洒了些金创药粉,看上去似无大碍。但段小宴总觉不放心。
猎犬不依不饶,再次衝上来撕咬。她听见戚玉台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咬住她,别松口!”
像刚上山时被擒虎咬死的那隻白兔,美丽纤细、温顺乖巧。
青年定定盯着那隻银戒,忽然弯腰,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裴云暎蓦地握紧银戒,问面前黑犬:“她在哪?”
段小宴眨了眨眼:“栀子,你这是偷了哪位医官的医箱?”
为妹妹出气?
林间躺着的陆曈茫然一瞬,恍然明白过来。
段小宴没听出讽刺,高兴地一拍巴掌:“那等我回去换身衣服,不过陆医官害怕栀子,不能带着栀子一起去……”
“那行,等下山去营帐要医官瞧也一样,”段小宴突然想起了什么,“让陆医官给你瞧!早上猎场营帐门口我还瞧见她了,只是那时候跟着班卫不好过去,不然就跟她打个招呼了。”
“噗嗤——”
“好!擒虎,咬得好——”
长风吹过林间草木,把血腥气衝淡了一些。
“殿帅的人情不太值钱,不如银子实在。”
很想好好睡一觉。
萧逐风从身后走来,见他望着手中银戒怔忪,不由疑惑:“这戒指是……”
眼睛被覆上一点温热,那是额上伤口流下的血落进了眼睛,那点艳色的红像极了落梅峰漫山遍野的梅花,她恍然看见芸娘的影子,坐在树下拿着药碗对她微笑。
他摇头,果断对着远处指示:“咬死她——”
“噗嗤——”
但这一次却不同。
说到此处,段小宴一抬头,望着前面空空草地:“哎,栀子又跑哪去了?”
猎犬惨嚎一声,拚命想将她甩下身来。
很累。
一隻银戒“滴溜溜”的滚至他靴子边。
而她快要死了。
草径幽深,马蹄踩过落叶上,窸窸窣窣的细响。
戚玉台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为何总有这么多屈事,